谢长寂平静看着她:“我也是你所谓不可避免的天命吗?”
花向晚听着这话,她看着少年,好久,她缓缓笑起来:“不,你是意外。”
从天剑宗,到现在,他都是这场局中,唯一的意外。
谢长寂闻言一愣,片刻后,他竟似有几分羞赧,他低下头,低低应了一声:“哦。”
说着,便慌忙转身,朝着自己房间走了回去。
花向晚看他脚步似乎有些凌乱,忍不住笑起来。
所有人都回去休息,只留花向晚一个人守着秦悯生。
她坐在长廊横椅上,守到黄昏,便觉得有些困顿,靠在长廊小憩,半睡半醒间,突然感觉身后一阵疾风,一个手刀落在她后颈,她顿了一下,随后便意识到,晚秋只是金丹期,以身后这人的身手,她该晕了才对。
她反应很快,立刻倒在长廊扶手上。
旁边脚步声响起,渐行渐远。
等脚步声彻底消失,有人轻轻扶住她,花向晚闻见熟悉的寒松冷香,睁开眼睛,便看见谢长寂蹲在旁边,轻声道:“姐姐,秦悯生走了。”
花向晚抬手做了个“嘘”的动作,看了看外面,低声道:“跟上。”
说着,两个人跟在秦悯生身后,他虽然眼睛还没恢复,但凭借神识却也能正常行走。
花向晚实际修为远高于他,暗中跟了许久,随着他一路往外。
两人不远不近,谢长寂暗中传音:“他为什么要走?”
这个问题花向晚也想知道,明明就是细作,现下离开是图什么?
花向晚摇摇头,表示不知,两人只能随着他往前,走了大半夜,花向晚便察觉周边异动,拉住谢长寂,一跃到树上,藏好了自己的气息。
而秦悯生往前走了一段,才停住脚步,他提剑不动,冷声道:“出来。”
“哎哟哟,好凶啊。”
巫媚领着人从半空落下,将秦悯生团团围住,秦悯生捏紧剑,冷声道:“做什么?”
“眼睛没了?”巫媚打量着他,突然凑到秦悯生面前,盯着他的眼睛,“刚换上这只眼睛,是狐眠的吧?”
秦悯生没说话,直接拔剑,巫媚疾退闪开,剑锋从她眼前划过,秦悯生指着前方,平静开口:“让开。”
“我是想让啊,”巫媚笑着落到地面,随即脸色一冷,“可宗主说了,你不能走。”
“你们跟踪我?”
“这哪里叫跟踪?”巫媚上下打量着他,“只是,你一出古剑秘境,就毁了和我们通讯玉牌,宗主不放心,让我来看看你罢了。巧得很,”巫媚抬手拍了拍手,“没想到您进展这么顺利,密境里待半年,狐眠眼睛都愿意给您了。”
巫媚改了称呼,言语称“您”,表现了极大的敬意。
“秦道君,”巫媚微微行礼,“再努力一下,日后,我就得称呼您为少主了。”
“日后我与她没有关系,你们的事我也不会参与。”
秦悯生对她所说毫无触动,只道:“让开。”
“不参与?”
巫媚似是觉得好笑:“你以为你现在抽身,就可以和她好聚好散吗?她为你没了一只眼睛,要是得知你是为了害她才到她身边,以她的性子……”
话没说完,秦悯生已经一剑朝着巫媚直轰而去!
巫媚脸色骤变,大喝一声:“敬酒不吃吃罚酒!”
说着,她抬手一挥,周边十几个修士朝着秦悯生冲去:“杀!”
秦悯生没有言语,两方迅速交战起来,花向晚和谢长寂坐在高处,谢长寂迟疑:“要不要救人?”
花向晚想了想,若是真正的晚秋在这里,以她金丹期的修为,当初怕是跟着狐眠一起过来。
于是她没有动作,只道:“等等。”
两人看着秦悯生和巫媚带的人交战在一起,巫媚带的人都是金丹期,但是他们十几个人似乎形成了一种极为复杂的阵法,将秦悯生控制在中间。
秦悯生用神识查探周边人的位置,但终究比不上眼睛精确,一时之间,竟被巫媚困住,和他们打了个难舍难分。
毒虫一只一只冲向秦悯生,他虽然竭力阻止,身上却还是一点一点被划开伤口,没有多久,周身便已都是伤痕。
毒虫所带来的毒素弥漫秦悯生全身,让他失了力气,跪倒在地。
巫媚看着阵法中人,不免笑起来。
“让你活着你不愿意,”虫子密密麻麻爬向秦悯生,巫媚站在远处,灵力骤然提升,大喝,“那就去死!”
说着,那些虫子一起朝着秦悯生铺天盖地飞了过去!
它们身后都连着透明丝线,交织成网,仿佛是要把中间人直接切割成片。
便是这片刻,只听“轰”的一声巨响,火焰如同海浪卷席进入虫群,秦悯生一剑轰开另一边毒虫,一个红衣女子从林中突袭而来,抬手割开阵法中一个青年脖颈,提步冲入法阵,抓住秦悯生,将他一把拽出阵法,朝着旁边冲去:“走!”
同时,水浪朝着地面一路铺去,将虫子卷入急水,在水浪中一只只挤压爆开。
“师姐和逸尘来了!”
花向晚一看狐眠出现,便知这是“晚秋”应该出现的时间,她几乎是不假思索,便叫出了两人的称呼,抓着神色复杂的谢长寂从树上一跃而下,加入战局。
花向晚维持着金丹期的假象,和谢长寂沈逸尘一起帮着狐眠一起逃向远处。
巫媚见得四人,面色微变,但还是跟着上去,对五人紧追不放。
秦悯生受了伤,被狐眠扛着,受他拖累,五人一直被巫媚跟得死死的。
秦悯生见状,喘息出声:“放我下来。”
“放你下来做什么?作死吗?!”
狐眠忍不住大骂:“不好好呆着,出来招惹这些人干嘛?”
“放我下来!”
秦悯生大喝:“我是他们派来害你的!”
听到这话,狐眠一愣,花向晚和谢长寂同时看了过去,所有人目光都落在秦悯生身上,沈逸尘微微皱眉:“秦道君,你……”
只是话没说完,法光从前方突然轰来,谢长寂抬手一剑斩下法光,挡在众人面前,转头提醒:“还有人。”
说罢,花向晚便看见了前方密密麻麻全是人影,她顿住步子,这才发现他们五人已经被追进了一个盆地,旁边丘陵之上,到处都是巫蛊宗的人。
巫媚从他们身后慢慢走上前:“秦道君,还要往哪里跑啊?”
“你放我下来,”秦悯生声音很低,“左侧巫礼是他们最弱的,我替你开道,你从那边走。”
狐眠听着他的话,转头看他,颇为疑惑:“你不是来害我的吗?”
“是,”秦悯生苍白着脸,“他们派我过来,想让我成为你的心腹,混入合欢宫,以图日后大业。”
听到“合欢宫”,狐眠脸色严肃起来,秦悯生语速极快:“从一开始我就是有意接近,从头到尾都在骗你,我去古剑秘境是故意的,我救你也是故意的……”
“那你现在走什么呢?”
狐眠打断他,审视着他的神情。
秦悯生抿紧唇,只道:“我厌烦你,不想再接近了。”
“狐眠,”巫媚站在高处,看着他们一行人,笑着扬声,“我们巫蛊宗和秦道君有点私人恩怨,与合欢宫无关,劳烦狐道友让个路,让我巫蛊宗处置一下私事。”
狐眠不说话,抬眼看向远处巫媚。
秦悯生想要挣扎,却被狐眠死死按着,狐眠与巫媚对视,片刻后,她扬起笑容。
“若我不让呢?”
“怎么,”巫媚冷下脸来,“你合欢宫,连个散修的事都要管?”
“我合欢宫就想管了!”狐眠猛地提声,威压朝着周边一路压去,“你巫蛊宗又敢怎样?!”
“好,”巫媚闻言,忍不住笑起来,“合欢宫西境第一宗门,我巫蛊宗的确不敢拂其逆鳞,但狐眠,你可记好了,你救下的不是一个人,他是一条蛇。来日,”巫媚勾唇一笑,“不要后悔。”
“我后不后悔还轮得到你说?”
狐眠抬手隔空一掌,狠狠甩在巫媚脸上:“滚!”
这一巴掌在巫媚脸上甩出红痕,她生生受了,缓慢回头,盯向前方。
“狐眠,”巫媚冰冷出声,“这一巴掌,我记好了。”
说着,巫媚抬手一挥,招呼众人:“走!”
巫蛊宗的人闻言,迅速撤退。
众人松了一口气,花向晚回头,让谢长寂帮着狐眠去扶秦悯生,便是那一刹,一根毒针从暗处飞射而出,沈逸尘惊呼出声:“阿晚!”
所有人只听一声惊呼,尚未来得及反应,就看沈逸尘已经直接挡在花向晚面前!
花向晚猛地睁大眼,本能性伸手,一把扶住沈逸尘,看着他倒在身前。
毒针入腹,沈逸尘同时呕出一口黑血。
花向晚僵着身子,她扶着沈逸尘,整个人都在抖。
花向晚什么都听不见,一瞬之间,她有些分不清时空,感觉自己好像又回到两百年前,沈逸尘死在自己怀中那一刹。
他带着面具,面具下那双冰蓝色的眼满是关切,在她怀中仰头看着她。
他会喃喃叫她名字:“阿晚。”
他会告诉她:“阿晚,忘了谢长寂,回去吧。”
此刻他什么都没说,然而她却觉得那双眼睛和当年一模一样,随时随地,都可能说出那时的话语。
谢长寂在人群中反应最快,几乎是沈逸尘倒地瞬间,谢长寂便已经出现在巫媚身前,他一把捏在巫媚脖颈上,冰冷出声:“解药!”
巫媚看着他,面上丝毫不惧,只歪了歪头,笑着出声:“这么俊的小道君,真是可惜了。”
说着,她将药瓶朝着远处一扔,谢长寂下意识回头去抓。
巫媚猛地抬手抓在谢长寂手腕,一条毒蛇从她袖中径直探出,谢长寂回头一把捏住毒蛇头部,朝着巫媚狠狠甩去。
巫媚见毒蛇甩来,足尖一点朝远处后退,笑着出声:“巫蛊宗管辖弟子不利,竟然伤了合欢宫的客卿,巫媚这就处置弟子,向合欢宫赔罪。”
说着,巫媚抬手一甩,径直划过一个修士咽喉,鲜血从修士脖颈喷洒而出,众人让开,这修士跪到在地,“噗通”一声朝着地面摔了下去。
谢长寂捏死手中毒蛇,转身朝着花向晚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