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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二喜把春,宫册塞在怀里,听了方文成这话儿,不禁回头瞧了他一眼,心说这老家伙倒是个八面玲珑的主儿,要是有个功名在身,谋个前程也不是甚难事儿,只可惜跟了安亲王竟成了个卖书的掌柜,真真的大材小用。
虽这么着,陈二喜也没多此一举管闲事,更何况,安亲王可是当今皇叔,这皇家的事儿没他个奴才掺合的份儿,再说,自己便有心,人家无意也是白搭,笑着拱拱手去了,方文成忙着使伙计去给王爷送信儿不提。
且说陈二喜揣着春,宫回来,一进了乾清宫,他徒弟小德子就忙迎了上来:“师傅这一大早去哪儿了,御膳房的大福做了师傅爱吃的疙瘩汤,我给您老端过去的时候,您老就没影儿了,问了小太监才知道您老一早就出宫了,可惜那疙瘩汤,大福做的甚用心,搁到这会儿指不定早凉了。”
他不提大福还好,一提周大福陈二喜这气都不打一处来,伸腿儿踹了他一脚道:“刚进来那会儿瞧着倒是个机灵的,也不知是不是乾清宫的伙食太好,倒把你养成了个缺心眼的废物,平常也还罢了,若灌了猫尿,狗肚子里存不住三两香油,那周大福把你卖了,你还云里雾里当他是个好人呢,杂家用得着他上赶着做吃食,就是他师傅刘老头,也得瞧杂家心情好不好,心情不好一点儿,也不赏这个脸儿,你倒好,一碗疙瘩汤就买了你的腿儿,巴巴的替他上好,傻不傻啊你。”
小德子跟了陈二喜几年了,早被打骂惯了,心里知道,师傅这是跟御膳房的刘方不痛快了,寻自己出气呢,怪不得大福那小子今儿一早就端了碗疙瘩汤来,这是让自己替他师傅圆呢,自己今儿挨的这几下子,就当替了那小子挨的,回头让他加倍补给自己。
心里这么想,小德子就着陈二喜的脚,在地上打了个滚儿起来嘻嘻笑道:“师傅教训的是,回头我就收拾大福那小子。”
“你收拾他?”陈二喜哼了一声:“可得了吧!别回头把你自己的小命搭进去,倒怨上师傅的不是了。”说着也不再搭理他,迈脚进了里头,一边走还一边琢磨,当初瞧着大福那小子傻愣傻愣的,真让人瞧不上眼儿,可这才跟了刘方几年,倒给j□j出来了,那心眼子密实的都跟藕眼儿差不离了。
再瞧自己收的这个徒弟,刚来那会儿是真灵,可养着养着就成实心的了,让御膳房的周大福卖了还给人家数银子呢。
陈二喜刚还没进乾清宫,就知道万岁爷又把户部几位大人给提溜进宫了,要说万岁爷也真不容易,遭了灾给了银子,还得眼巴巴盯着,别让这些官儿半道儿给中饱私囊了,防贼似的防着,这还是万岁爷手段狠辣,底下的官儿心里头惧怕,可也没挡着贪,要是赶上个糊涂的皇上,这天下还不知什么样儿呢。
说起来陈二喜喜欢吃疙瘩汤还是从闹灾上来的,小时候真给饿怕了,一闹灾,连树叶树皮都能啃光了,都恨不得吃人了,天天儿盼着朝廷赈灾米面粮食,大多都是盼不来的,那年赶上个青天大人,真就盼来了粮食,一家好几口人就那么一捧棒子面,蒸窝头都不够,他娘就兑了点儿井水。
那时候他娘在自家院里种了几颗南瓜,这一闹灾没等结瓜就都进了肚子,剩下点儿瓜秧儿还当宝贝一样藏着,那会儿他娘把藏得瓜秧拿出来切碎了,煮上了一大锅,等瓜秧煮熟了,把那一捧兑了水的棒子面洒进锅里,做了满满一锅疙瘩汤。
要说南瓜秧可是牲口都不吃的东西,能好吃的了吗,也没盐没滋味儿的,可就这儿,他愣是吃了好几碗,到现在都记着那味儿,比什么山珍海味都好吃,就算如今有的是吃的,他还是最想这一口,这大约就是天生穷命。
想着这个,陈二喜倒是也惦记了刘方点儿好儿,正想着呢,听见里头告退的声儿,陈二喜忙躬身而立,候着几位大人出去,才走了进去。
文帝正在案头批折子,眼睛都没抬,陈二喜也识趣儿,从怀里拿出那册春,宫来,拿捏着脚儿上前轻轻放在御案一角。
正巧奉茶的小太监进来,陈二喜转身接过,就这一回身儿功夫,再转回来便不见了那册春,宫,陈二喜眨眨眼,暗道,就说皇家的人都是表里不一型的,安亲王那般,万岁爷也如此,这得急成啥样儿了,自己转个身儿的功夫就藏起来了,自己还是甭耽误万岁爷用功了。
想到此,悄悄打了个手势,让暖阁里伺候的宫女太监都跟自己退了出去,要不说文帝离不得陈二喜呢,二喜的毛病他是知道,可若论把握自己的心思,还得是二喜。
文帝一边儿想一边儿拿出春,宫来打开翻了翻,要说也算有趣儿,只是比安亲王扇面上那幅略差些,却也很过的去眼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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