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母自然是被逗得眉开眼笑。母女俩关系极好,孟听雨一直都觉得,她最最幸运的是有了这样无条件支持她的母亲,前世她要跟徐朝宗在一起的时候,母亲没有反对,只说她喜欢就好,后来她要跟徐朝宗离婚,母亲劝过几次,在知道她心意已决时,也只是叹了口气但依然同意,并且告诉她,无论她未来如何,家里始终都会有她的房间,她的一张床,她的一碗饭。
母女俩走在路上,孟母还在琢磨着要不要带女儿去百货商场买几套新衣服,孟听雨的神情看似寻常淡定,实则心都快提到了嗓子眼来。前世她母亲的身体一直都很好,后来即便有甲状腺结节,但穿刺结果是好的,也算是有惊无险,除此之外便是这一回了……
她记得很清楚,前世这一年五一的前一天,她本来跟徐朝宗约好了要去游乐园夜场,票都买好了,结果刚上车没一会儿,她就接到了爸爸打来的电话。原来是她妈在下班路上被人偷了钱包,她妈很快反应过来,却在追小偷的路上没注意重重摔了一跤骨折住院。
伤筋动骨一百天,确实很受罪。
孟听雨胆子也没有那么大,她又在提防着随时会遇到的小偷,也是有些慌乱。
“听雨,你在看什么?”孟母当然也察觉到女儿的紧张,她也下意识地四处张望起来,“这是怎么了?”
正当孟听雨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的时候,孟母在看到前方来人,注意力一下子便被转移,还主动跟那人打了招呼,“小徐,你怎么在这?”
孟听雨诧异地抬眸。
果然前方不远处,穿着白衣黑裤的徐朝宗正朝着她们走来。
一个对视,她也明白了他今天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徐朝宗本来都快忘记了这件事,还是前不久同系的一个学弟骑车被撞,他听人说了几句骨折什么的,猛然记起了这一件事。前世也是差不多这个时候,岳母骨折住院,那天还是他陪着六神无主的孟听雨去的医院,虽然那会儿他跟孟听雨的关系长辈们都知道,但他还没有正式登门拜访,于是,他只在医院楼下的花坛等她。
过了半个多小时,她眼泪汪汪地出来,扑进他怀里,说好心疼妈妈。
平心而论,岳母对他好得无可挑剔。他有一段时间总是熬夜加班,岳母每隔几天就过来为他们炖一次汤,对他也是关怀备至,那一句待他如亲子并不是夸张。他跟孟听雨在办理离婚手续时,岳父偶尔还对他横眉冷对,岳母却一如既往的温和体贴,私底下还对他说,夫妻缘尽虽然可惜,但到底当了家人多年,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搭把手的,也别跟他们客气。
这回徐朝宗面对孟听雨的打量跟注视,竟然罕见地难为情起来。
他其实是不希望她误会的,误会他是为了讨她欢心来提前预防岳母碰到小偷。
他这个人的确很卑劣,这点他也认,但天地良心,他今天过来,纯粹只是不想岳母再次受伤,他什么都没想。
孟母肯定是记得徐朝宗的,毕竟光是在小姑子家都碰到过几回,后来徐朝宗还特意给孟父送手机到家里。
徐朝宗慢吞吞地走近她们,礼貌地喊了一声,“阿姨,好巧。”
孟母乐呵呵地说:“小徐,你来这边是有事啊?”
孟听雨很少见徐朝宗这般词穷的模样。
她也不会误会他是别有用心,两人在一起多年,她对徐父徐母是什么感情,想必他对她父母也是什么感情。
虽然现在重生了,她跟徐朝宗也没有任何关系,她跟徐父徐母更是没关系,但如果她知道徐父徐母要面临什么事情,她想她也会尽她所能帮他们规避。
徐朝宗支支吾吾地,“就是路过这边。”
说完这话,他又忍不住看向孟听雨。
这段时间,他算是狠狠地体验了一把辗转反侧是什么滋味。怕惹她烦,不敢频繁地出现在她面前,连短信也不敢发太多,他估摸着一个星期发一条就差不多了,电话嘛,一个半星期打一次。每次他发了短信后,就等着她的回复,明知道她不会回,但在手机振动时,会迫不及待地拿出来,结果是垃圾短信,这样一瞬间心提到嗓子眼,下一秒又沉沉落地的感觉,他反复品尝,却也无可奈何。
除此之外,他还要重点提防那个叫袁曜的人。
孟听雨只是挽着妈妈的臂弯,低垂着眉眼,不与他对视。
孟母也是火眼金睛,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还没来得及打探,远远地就有人吆喝着“抓小偷”,他们三人措手不及,眼睁睁地看着穿黑色衣服的瘦小个从他们身边嗖地一下溜走。
被偷了钱包的老太太气喘吁吁、哭天喊地,“抓小偷啊抓小偷!他偷了我的钱啊!杀千刀的小崽子!!”
“大家帮帮忙啊!!”
路过的行人都停下脚步,但都犹豫着。主要是这一片,这个点既没下班又没放学,年轻人太少了,基本上都是中老年人,谁也不是健步如飞,谁也不是气壮如牛,要不要见义勇为还得掂量掂量,就怕把自己给折进去,那就是得不偿失了。
孟听雨已经放开了挽着妈妈的手。
她就要冲上去去抓小偷。抓不到那是一回事,但她不愿意就只是作为局外人在一旁看戏。
前世的今天,她何尝没有感慨为什么那条街人也不少,就是没人帮帮她妈妈呢?
徐朝宗好像知道她要做什么一样,脸上颇有几分无奈,他一向都没什么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勇敢因子,相反他骨子里还很自私,人生信条也是“各人自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他能做的就只是保护自己以及身边的人。
他抬脚,挡在孟听雨身旁,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果断脱下外套塞给她。
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后,便扭头犹如一支射出来的箭矢般冲去追那小偷。
风呼啸而过——
这一刹那,他竟然回到了那个晚上。
他们两个人坐在花坛上,她靠着他肩膀碎碎念,“徐朝宗,你说为什么都没人帮我妈去追小偷啊?好吧,这也不能怪别人啦。那,徐朝宗,如果你碰到这样的事你会帮忙吗?”
“你希望我帮忙吗?”他问。
她抬起头看向他,眼里好像有璀璨的星星,“你会吗?”
你会。她明明是在问他,眼神跟语气却很笃定,她相信她爱的人勇敢且无畏,是最好最好的人。
我不会。他最厌恶与他无关的人和事给他带来麻烦。
你会。此刻,她站在街头的树下拿着他的外套看向他,对吗?
是的。
我会。
徐朝宗在心里这样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