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确实是他见过的最有耐心的人,在心性浮躁的青春期还能如此坐得住,以后呢?
这个自由安排的体育课,他都没察觉到自己频繁回头了好几次,好像在赌,赌她的耐心还能维持多久,他注意到了,她课桌上还有一小堆碎片。
曾经他还寄养在姨妈家时,他的爸爸出差给他带了一份礼物,是一份拼图。
很稀碎的碎片。他不觉得拼这个有什么意义——将完整的图片切割成碎片,再将它拼好,意义何在?
干脆将它收好,放进了抽屉里。
而她,在做一件更没有意义的事。
她拼好了,即便她已经很细致,但这个歌词本上依然有一道一道的裂痕。
薛妮却感动坏了,眼眶红红地,拉了拉郑晚的手,用脑袋去拱她。
郑晚痒得不行,后退,又笑出声来。
“好啦。”郑晚安慰她,“没事的。”
如果严均成足够细腻的话,也许会感知到薛妮的感动。
薛妮哭,不是因为歌词本被撕了,而是撕它的人是她过去的朋友。
是她的友情伤害到她了,郑晚又给了她更温柔更包容的友情,一失一得,失的是错的友情,得的是对的友情。
每次月考之后,老师总会调整位置。
在夏天还没正式来临之前,郑晚坐在了严均成的斜前方。
她跟每个人关系都不错,也包括他。
“严均成怎么跟你借涂改液。”
下课后,薛妮跟郑晚去洗手间时压低声音问她。
郑晚愣了几秒,“他的用完了。”
薛妮一脸兴奋,“重点不是这个,是他跟你借,他怎么不跟他同桌借?”
郑晚解释:“他同桌在睡觉。”
薛妮:“那他怎么不跟前后桌借?”
郑晚:“你去问他。”
薛妮果断地下了结论:“他那个你。”
郑晚:“……”
为什么跟郑晚借涂改液。
严均成也不知道,当涂改液挤不出来时,他环顾一圈,看到了她,喊了她一声:“郑晚,有涂改液吗?”
郑晚抬头,边回答「有」边递给他。
两个人的手指也碰到。郑晚没什么反应,这种事每天都会发生,她借涂改液给别人也这样,严均成却没这样淡定,上课时,他总觉得食指指腹上有东西,低头一看,什么都没有——缠绕在手指上的,是一种感觉。
周围的人,比严均成这个当事人都更早一步察觉到他的心思。
不过大家都默契地当作没看到。
从涂改液开始,严均成跟郑晚交流的次数也逐渐增多。
投桃报李,严均成也会将自己订正的试卷还有笔记本借给她。
一开始,只是「感觉」缠绕在手指,到后来,是手臂,是胸膛,是发丝,最后直击胸腔、心房。
春末夏初,气候反复无常。
昨天还炎热,今天就下起瓢泼大雨,气温也很低。
郑晚淋了些雨,瑟瑟发抖。
严均成将自己的外套递给
了她。
其实一直到此时此刻,严均成都没有想过自己会对一个女生产生情愫。
他只是觉得郑晚跟别人不一样,她……很干净,如果说他一定要跟什么人打交道,他会选择她。
他借给她的笔记本,她在还给他之前会检查有没有折痕,封面有没有沾上别的东西。
它比他借出去之前还要干净。
甚至跟她交流,他也觉得无比的舒适。
当然,他也不觉得他能跟一个女生当朋友。
郑晚却不知道该不该接他的外套,有些迟疑——事实上,除了他以外,也有别人要借外套给她,但她总觉得那几个男生身上有一股味道,准确地说,是不太干净的味道,她也挑,当然不想披上。
严均成身上就没有,既没有香味,也没有别的味道。很干净。
最重要的是,她总觉得自己如果拒绝了他的好意,他以后可能都不会再跟她借涂改液了。
一个并不怎么跟人来往的同学,她会有意识地想要保护,或者说维持同他之间这很浅很淡的「交流」。
她在他身上并不会察觉到类似「孤独」「孤单」的情绪。
他在他周围画了一个圈,他不会走出去,也不会让人走进来。
当他愿意跟圈外的人「交谈」时,任何一个人,都不会拒绝他。
她接了过来,小声说:“谢谢。”
晚上下课前,她还给他写了张纸条:【衣服我回去洗了再还给你,可以吗?】
严均成如同拆礼物一样,拆开了这叠好的纸条,回了她:【你决定。】
……
如果,如果他知道这一件外套最后会击垮他内心的防线。
他还会借吗?他也不知道。
郑晚很快地就将洗好的外套还给他。
严均成也淡定地接过来,鼻间满是那股他最初闻到的味道。
不,也不一样,似乎少了些什么,他说不清楚。
他甚至还在想,她家这洗衣液的味道还挺持久,大概率是她爸爸或者她妈妈洗衣服时用量过多,这其实不太好。
他一边这样想,一边穿上外套。
突然。
他定住了。很奇异地,很奇妙地,他脑海里冒出这样的感受——
他好像抱着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