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饭送过来。
她注意到,今天王叔买的饭菜虽然可口,但陈母好像吃腻了都没什么胃口,饭也只勉强吃了几口便放下了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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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医院出来,正好是晚上八点,已经过了下班的高峰期。
郑晚乘坐地铁回家。
才走到楼下,抬头看了一眼,家里的灯是亮着的,现在也没到思韵放学的时间,犹豫片刻,还是拿出手机,拨出了严均成的号码。
那头的他很快接通,传来他低沉又带着笑意的声音:“是不是要我这个司机去接你?”
郑晚抬头看了一眼挂在天空中的明月。
她不愿意瞒着他,也知道今天必定会发生一番争执。
“你在家吧,我在楼下,你下来,我们上车坐坐。”
几分钟后,严均成下楼来,手里还端着一只透明的碗,颜色缤纷的水果跟酸奶混在一起,散发着甜甜的味道。
“你做的?”
严均成克制着得意颔首,“给思韵也留了一碗。”
这种小事,根本就不难。
郑晚接过,只觉得这只碗重得她都端不住。
两人上车,坐在后座,她虽然没胃口,却还是吃了几勺,酝酿了一会儿后,平静地说:
“我这几天下班后应该都有事,你不用来接我。我也是今天才知道,思韵她奶奶来了东城,现在在住院,接下来这段时间,有空的话我都会去医院。”
严均成脸上的笑意,如被风吹散一般。
他神情黯淡,周身气息沉闷。车内寂静无声,有一个瞬间,他还以为又回到了那个晚上,好像有一根丝线,正一圈又一圈的在他心脏上越来越紧。
唯有冷若冰霜,才能将所有暴躁因子全都冻住。即便如此,他开口时,语气依然称得上平和,“可以给她找个护工。”
“不用了。”她倾身,将那只碗放在中控台上,这才继续说:“我问过了,王叔,也就是她丈夫晚上陪床照顾,他们觉得很麻烦,也不想找护工,要是不合适,还白白生气。”
严均成沉默,原本就锋利的下颌绷得更紧。
“她难得过来,两老都有七十,医院很多事情他们都不懂,如果不是我今天意外得知,他们都不会告诉我,都是非常和善……的长辈。”
郑晚轻声说,“这又是比较特殊的情况,我得过去看看,也要尽我所能地照顾她。你不要……”
话到此处,她停顿。
因为她实在不知道「你不要」之后再说什么。
她也很累,今天在店里忙了一天,即便精神气十足的人,在医院病房呆几个小时,也会感觉到疲惫,更别说住院的人,她哪怕过去陪他们聊聊天呢?
“不要什么?”他沉着声问。
小区里新换的一批路灯带有感应功能,当人走进时,路灯会照亮。
这会儿周围空无一人,路灯早已经熄灭。
只有那一点冷淡的月光照进来,而严均成整个人都沉浸在晦暗不明中。
“你知道。”
“我又能做什么?”
严均成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平静地陈述:“家里墙上挂着他的照片。”
清明节她工作忙没办法回去南城,他甚至卑劣地欣喜若狂。
他又能做什么?
即便他能抹去周遭一切的痕迹,他走不进她心里去,又能做什么?
郑晚的手按在一边,试图降下车窗开一条缝。
这车内的氧气越来越稀薄,她感觉自己呼吸都不太顺畅了。虽然这也是她的错觉。
“那张照片上不止有他,还有思韵和我爸妈。”她低垂着眉眼,也同样平静地陈述这个事实,“那是思韵满月时的全家福,这是……我的家。”
在她跟他以后的家里,她绝不会挂那张照片,可这是她的家,在她跟他还没有重逢之前,这张照片就在墙上挂着了。
“你给我拍的那张照片。”她抬起头来,与他对视,“那些年里,我也从来没有藏起来过。”
那张照片,陈牧也猜得到是他给她拍的。
她也没有从玻璃桌板下取出来藏好。
严均成哑口无言,他在她面前从来都这样,失去了反抗的能力,失去了辩论的能力。
哪有他说什么就是什么,明明是她说什么就是什么。他连吃醋、介怀都小心翼翼的,忍了这几个月,才终于提到了照片的事。
就像失眠的人,努力了很久、绝望了很久,要在沉睡之前,陡然被一道细微的声响吵醒,接着陷入更清醒……的绝望。
“你没有藏起来。”严均成沉静地说,“但你那些年里有想起过我,哪怕一分一秒吗?你连比喻,都这样的不公平。”
“不公平?”郑晚无奈地笑了一声,“你还要怎样公平。对于你来说,你只看得到那是他的妈妈,可对我来说,她也是思韵的奶奶,是我的长辈。”
“你知道我在意的不只是这件事。”
“可是你在为我去探病而不高兴。”
“我不高兴你就不去?”
“所以,这次的正确答案是什么?她是生病也好,住院也罢,我不听也不想吗?他护我多年,他走了,我没时间照顾他的母亲也就算了,在这样的时候,我都要为了讨我现任丈夫欢心,而去不闻不问吗?她不是外人,是我孩子的奶奶。”
严均成短促地笑了一声,“讨我欢心?”
“真正像条狗一样讨欢心的人是我。”他不由分说地、强势地捉过她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是我这样。”
郑晚下意识地蜷缩手指,却又担心自己的指甲弄疼了他,又微弱地松开。
“是我这样,在你给我一个好脸色时,就摇起尾巴冲你过来。”
“是明知道他的照片就挂在墙上,还要一次又一次往这边来凑。”
“是……”他喉结涌动,“现在怒火焚烧,却还是要拉着你的手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