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 姚珍珠早早便醒来。
这一日天气晴好,微风和煦,细腻的晨光洒进屋来, 点亮了清晨的好心情。
冬日的寒冷终于被驱散些许,春日姗姗来迟。
姚珍珠伸了个懒腰,起床洗漱, 然后便站在院中等早膳。
这样的日子,让人很想吃些爽口的菜品。
姚珍珠叫了凉拌海蜇, 又点了蜜汁桃片,末了想了想又让小厨房准备鲜乳, 一会儿还想蒸点牛乳蛋糕,给李宿带着去皇陵的路上吃。
李宿如今要在宫外当差, 姚珍珠就总怕他饿了胃痛,自己又忍着不说。
便越发用心, 整日里给他鼓捣好带好吃的点心。
待到用完早膳,姚珍珠就忙活起来。
王婉清跟汤圆陪着她在小厨房, 别看王婉清单薄苗条,手臂却很有力气,只看她用几根筷子, 很快便把蛋清加糖打成白霜,然后便跟牛乳和面粉拌在一起, 放入早就准备好的薄瓷碗中。
小厨房的这个烤炉王婉清一来就喜欢上,整日里盯着不错眼。
不多时,香喷喷的蛋糕便出炉了。
姚珍珠看了看春日里的水果, 特地挑了两个已经熟透的水蜜桃,挤出来拌入白霜里。
随着这一锅桃汁蛋糕出炉,小厨房满满都是馥郁的桃子香气。
姚珍珠掰了一块, 软软弹弹的蛋糕仿佛能在手心上跳舞,入口软绵,却又弹嫩爽口。
原味的就是浓郁的蛋香和牛乳香气,桃汁的自然增加了水果芬芳,带着桃子的甜美。
两种都很好吃。
姚珍珠吃得心满意足,眉开眼笑。
正巧今日烤点心,便又做了些酥脆的蝴蝶酥并花生酥,最后想了想,还做了软酥饼干。
这种饼干很费料。
需要用到大量的奶油,奶油加糖先打发,打发之后再加牛奶分多次再打发,直到最后成为绵密细腻的奶霜,才算结束。
这比打发蛋液累多了,姚珍珠还是让喜桂动手,打发了两盆奶霜后,便加入面粉缓慢搅拌。
王婉清见她做得认真,脸上带着笑,眉眼里都是欢喜,不由道:“小主比以前更用心了。”
对于吃,姚珍珠其实一直都很用心也很认真。
她从来都不敷衍。
但在这里,在毓庆宫中,她给人的感觉却迥然不同。
她的眼中有星光。
那星光并不明亮,也不耀眼,微弱如同萤火,却遮天蔽日,直抵人心。
王婉清比姚珍珠年长许多,这后殿中她年纪最大,对于这许多事由,她都是很清楚的。
她知道姚珍珠为何如此。
为倾心之人准备饭餐,为他的一日三餐操持,被他夸赞手艺极好的开心,是幸福的滋味。
姚珍珠眼眸里的光,正是她心底里幸福在滋生。
王婉清这句话,只为试探。
但姚珍珠却没有听懂,她低头在烤盘上挤雪花形状,一边笑着说:“那是自然的,原在御膳房要听别人命令,如今在小厨房,却是我一个人做主。”
“当家作主,可不是得认真些。”
王婉清微微一顿,轻声笑了笑:“倒也是,奴婢瞧着小厨房的吴大厨人挺好,还能同小主探讨厨艺。”
吴鱼羊才是真聪明人。
如此一来既能同姚珍珠打好关系,又能提高厨艺,可以在毓庆宫站稳脚跟,在太孙殿下跟前也能露脸。
如此一举三得,比什么都强。
王婉清刚来一两日,还摸不清太孙殿下对姚珍珠的态度,便也不再多言,准备多观察些时日再说。
一晃神的工夫,上午时光便匆匆而逝。
待到中午用完午膳,宫里也一直都风平浪静,同过往的每一日相似。
姚珍珠用完膳,在院子里散了会儿步,又百无聊绣了会儿花,这便午歇睡下了。
她以为这一觉会睡得很踏实,然她刚眯上眼躺了没多一会儿,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声。
那声音仿佛很远,又似很近。好像远在天边,又近在眼前。
姚珍珠猛地从床榻上坐起来,才发现自己出了一头汗,身上也略有些黏腻,不是很舒服。
但她却不记得自己做过梦。
姚珍珠靠在床边,闭着眼睛安静片刻,却听到外面传来听澜的嗓音:“小主,出事了。”
“何事?”姚珍珠一把掀开帐幔,就看到听澜苍白的脸。
听澜快步进来,一边侍奉她更衣,一边语气极快地说:“就在刚刚,御林军突然冲入后宫,团团围住端嫔娘娘的碧云宫。”
姚珍珠眉头一紧,道:“立即让贝有福紧闭宫门,不可让任何人外出,等忙完,让贝有福来见我。”
听澜屈膝,迅速退了下去。
待她退下片刻,王婉清才进来:“小主,周姑姑已经安排好宫人,关闭了侧门以及正门,只留了后门由禁卫把守。”
姚珍珠点头,眉心一直紧皱:“知道了。”
王婉清在宫里十几年光阴,此刻倒是没有一丝一毫的紧张,她点起茶炉,开始慢条斯理煮茶。
在悠然的桂花香气里,姚珍珠的紧张渐渐被缓解。
她低声道:“御林军统领为陈世明,是太子妃的亲哥哥,御林军如此动作,应当是太子抓住了端嫔把柄,准备完全直接出手。”
这两日朝堂上的风平浪静,宫里的四平八稳,不过是做给外人看的戏。
平静之下,掩盖了碧浪滔天。
王婉清轻声道:“小主莫急,贝公公一会儿便能到,他应当很清楚到底为何。”
如此说着,一壶茶便煮好。
姚珍珠浅浅品了口茶,长长舒了口气。
“嗯。”她应了一声。
寝殿里便安静下来,不多时,一阵匆忙的脚步声响起,贝有福擦着额头的汗快步而入。
“给小主见礼。”他急促地说。
姚珍珠道:“赐座。”
王婉清搬了绣墩给他,然后便退出寝殿,守在雅室中。
贝有福这才道:“小主,刚探子回音,说太子殿下已派御林军出动,捉拿了正在上书房读书的九皇子殿下。”
姚珍珠克制不住内心惊讶,立即起身,惊道:“为何?”
贝有福道:“根据暗探禀报,九皇子的罪名是通敌卖国,弑父杀侄,罔顾人伦。”
弑父杀侄?
姚珍珠一下子就捕捉到这四个字的具体含义,她瞬间冷静下来,分析道:“如此说来,当时殿下护送皇帝陛下至玉泉山庄,途中被刺客刺杀,跌落悬崖,当时案子一直悬而未决,如今看来,竟是落在了九皇子身上。”
九皇子今岁才十八/九的年纪,人还年轻,若非庄昭仪主动招揽,暴露了端嫔的打算,姚珍珠也无法得知端嫔动了心思。
按理说,九皇子的年纪不上不下,既未出宫开府,又非长嫡,朝中坊间皆无人脉,就凭他或者端嫔背后的范家,根本翻不出花样。
却偏偏,在这次太子想要提前登基的计谋中,上蹿下跳最惹人注目的却是他。
亦或者,是他背后的端嫔娘娘。
这里面的真真假假,是是非非,姚珍珠都看不太明白,却很清楚,当时悬崖刺杀一定不是九皇子所为。
皇帝陛下亦或者太孙殿下崩逝,九皇子既不是既得利益者,又没有那么强的能力,从一开始李宿就未怀疑过他。
自然,回宫之后端嫔的种种作为,确实显露出些许野心,但李宿还不会头昏脑涨,分不清对错。
悬崖刺杀一事,一旦成功,唯一的得益者是太子殿下。
这一点,即便他们不说,满朝文武心里也都有数。
姚珍珠一直以为此事会不了了之,最后成为悬案,没想到却被李锦昶做了扣子,拿来对九皇子发难。
无论悬崖之上的刺杀能不能成事,都可以当作攻歼皇弟们的借口,简直一举两得。
姚珍珠想明白这些,不由深吸口气:“可派人通传殿下?殿下可还安全?”
太子殿下开始发难,姚珍珠一下便担心起李宿来。
如今李宿还不在宫中,反而在司部,这更无法让人安心。
贝有福声音放轻,倒是很坚定回答她:“小主放心,今日太子殿下的目标是九皇子,殿下无碍,小主不用太过忧心。”
如此一说,姚珍珠瞬间冷静下来。
“通敌叛国又如何说?”
贝有福声音更低:“探子只能听到由头,不过一炷香的工夫外五所和碧云宫都被封禁,任何人不得进出,更多细节探子也无法打探。”
姚珍珠思忖片刻:“过两日便是太子妃生辰,之后殿下又要同宴皇孙一起去皇陵祭祖,毓庆宫应当不会有太多事端。”
“贝公公,有劳您多多费心,一定要严格把控住宫门进出,务必不要让任何进入毓庆宫。”
贝有福连忙起身,躬身行礼:“是,小主放心,下官已安排。”
姚珍珠道:“自定国公薨逝后,小厨房的份例便按十日一支取,如今宫中倒是可以支撑一段时间,近来便不要再去支取份例,先用库存。”
贝有福道:“是,殿下在皇庄也有百亩田地,若是宫中份例不好支取,便从皇庄得进。”
这倒也不是不行,就是太过繁琐,中途要倒好几次手,同去御膳房支取无太大区别。
姚珍珠仔细斟酌:“还有就是水。”
毓庆宫是有自己的水井的,不过只小厨房会用,前头各处用水,一般都是西六宫水房来送,今时不同往日,倒是不好再叫送了。
“分派四名杂役黄门,专管水井,以后咱们自己便从水井取水,热水也改由小厨房出,再加几名黄门支应。”
贝有福道:“是,下官这就参办。”
姚珍珠左思右想,觉得已差不多,便让他下去忙了。
待贝有福退下,姚珍珠别捏了捏眉心,愁苦地叹了口气。
王婉清给她续茶:“小主,别想了,咱们困在宫中,想也无用。”
话虽如此,可姚珍珠依旧愁眉不展。
她低声道:“殿下至今未归,我又如何可安心。”
此时她才发现,她不怕宫廷争斗,不怕打杀攻歼,她只怕李宿出事。
一眼不见李宿,她心难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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