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澜声音更低:“不过周姑姑叫奴婢同您说,昨夜御花园确实出了事,宜妃娘娘被端嫔娘娘的另一只爱宠惊扰,从竹林深处的假山上跌落,失血小产,如今血崩不止,恐怕……”
姚珍珠心中一惊。
跌落假山,血崩不止……宜妃娘娘能不能保住命都难说了。
姚珍珠心里止不住的心慌,她深吸口气,道:“还好咱们没往那边走,也没牵扯到毓庆宫。”
听澜点头,轻声道:“正是。”
姚珍珠看了看她的手,上面的擦伤都上好了药,便道:“我自己净面吧,你今日少沾水,好好养养。”
听澜难得笑了,没多言。
待用完早膳,听澜又叫了小宫人往小厨房传话,才开始挑衣裳。
今日要见贵妃娘娘,自然不能穿得太过素净。
姚珍珠左挑右选,挑了一身料子最好的袄裙。
这一身的料子是繁华缎的,上衣是水红色的蝴蝶袖对襟袄子,下裳则是碧桃迎春满绣马面裙,这一穿在身上,配上她秀丽无双的眉眼,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
若说原来的姚珍珠是小家碧玉,此刻瞧了,颇有几分大家闺秀之感,说是世家千金也使得。
听澜蹲下来帮她抚平裙摆的褶皱,起身一看,眼睛立即就亮了。
“姑娘还是适合这样富贵的衣裳,”听澜道,“衬得脸色更是好。”
姚珍珠的长相并不妖艳,相反,她看起来清新可爱,笑起来的样子很是甜美。
但若盛装打扮,却硬生生多出几分妩媚来,眉目之间也有些含情脉脉。
她不怒不笑站在那,通身气派斐然,有一种浑然天成的高贵。
说来也奇怪,明明只是个普通农户出身的村女,气质却很是独特。
姚珍珠道:“你就会夸我。”
她浅浅一笑,仿佛春日的桃李花开,让人有种如沐春风之感。
这一刻,就连听澜都觉得心要酥了。
她搀着姚珍珠落座,手脚麻利地给她盘了一个双环髻,发髻弯弯绕绕,在她脑后盘成一个可爱的圆。
听澜没选太华丽的头面,姚珍珠的妆奁里也没有那么多精致的花样,选来选去,还是挑了最初那一日太孙赏赐的珍珠发钗。
听澜把两支都给姚珍珠簪到发髻上,又给她戴上宝葫芦耳铛,姚珍珠左看看右看看,颇有些得意:“听澜手艺真好,当然,我也长得很漂亮便是了。”
“是呢,姑娘,”听澜忍不住笑出声,“奴婢瞧着您最美。”
姚珍珠跟着笑了。
她人年轻,正是青葱年少时,跟听澜商量片刻,还是没往脸上上妆,只浅浅在唇上点了些胭脂色。
颜色是姚珍珠自己选的。
并不出挑,红中带着棕,棕却又很浅,有些许的紫色光辉。姚珍珠上的很少,只淡淡点了一层,整个面容立即就明亮起来。
这么一打扮完,时候便差不多了。
恰逢这时小厨房送了新做的吉祥饼过来,姚珍珠亲自瞧了,见火候掌控得极好,同昨天做的别无二致,便点头道:“汤圆这丫头还是很有天分的。”
这边把东西预备齐,那边贝有福就来叫:“姑娘,殿下等您去前头,今日冷,且得穿暖和些。”
姚珍珠懂得很,一早就把那件白狐裘的大氅取了出来,直接披在身上。
这大氅又厚又滑,也不是很重,却偏偏很能压风,穿着出了门,一点风寒都感受不到了。
姚珍珠裹了裹风帽,对听澜说:“你也穿厚实些。”
待去了前殿,姚珍珠刚一跨过月亮门,就瞧见立在庭院中的李宿。
他穿着一身漆黑的貂皮大氅,头上只戴了一顶碧玉冠,一根通体翠绿的簪子横在碧玉冠中,衬得他眉目如画。
此刻的李宿,正仰头看着院中那孤零零的一颗海棠树,似乎在沉思,又似乎只是在仰望苍穹。
听到姚珍珠的脚步声,李宿缓缓回过头来,往她面上瞧了一眼。
他目光沉沉,定定落在她眉眼上,那一瞬,姚珍珠好似又看到沧海深处,无声海底。
雕梁画柱的回廊之间,一道洁白的身影窈窕前行,随着来者的步伐,其耳间的耳铛摇曳生辉。
李宿微微眯起眼睛,才发现她耳朵上坠的是一串宝葫芦珍珠耳环。
姚珍珠浅浅一福:“殿下大安。”
李宿昨日还未从太极殿归来,便已经知晓御花园的前因后果,此刻,他对于这个发誓要效忠于他的宫女有了更多的满意。
因她的谨慎,让毓庆宫免于一场风波,不过……
李宿顿了顿,只淡淡道:“走吧。”
姚珍珠跟在李宿身后,一起绕过影壁,抬头就瞧见宫门口停着两架步辇。
前头的八人抬自然是李宿的,后面居然还跟了一个二人抬的小轿。
姚珍珠实在没想到,她也可在宫中乘轿了。
李宿似乎感受到了她的惊讶,淡淡道:“你昨日表现得很好,这便是奖励。”
“孤看中的人,便是尚且未有身份,也再不用行走于宫中,自要让众人仰望的。”
嘭咚、嘭咚。
姚珍珠听到自己的心,剧烈地跳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