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还是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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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生第一次,萧锦琛心慌了。
他竟然生出一丝丝害怕的情绪,经过那一场梦境他其实是很想见一见舒清妩的,把话跟她说清楚,让她能解开心结。
可事到临头,淑妃娘娘都堵到门前,他却又有些胆怯。
他怕舒清妩还是不会原谅他。
事情已经发生,舒清妩若是今生都不肯原谅他,他也不觉得冤枉和委屈。
只是有些遗憾罢了。
贺启苍就看萧锦琛竟然被淑妃娘娘吓得六神无主,忍不住有点想笑,不过他还是用多年的秉笔太监素养绷住了脸。
“陛下,娘娘已经在宫门口了,守门的黄门不敢拦,这就要进寝殿里来。”贺启苍道。
他看萧锦琛还在这犹豫,便道:“陛下,您怎么也得更衣再去见娘娘,要不然娘娘一眼就能看出来是怎么回事。”
萧锦琛这才如大梦初醒一般,把手里的药碗随手一放,对贺启苍道:“请清妩去花厅里坐,说朕在!在忙,一会儿就到。”
萧锦琛话音刚落下,舒清妩的声音就在明间响起:“陛下忙什么呢?”
萧锦琛:“……”
贺启苍叹了口气,忙取了外衫给萧锦琛披上:“陛下,是您之前口谕娘娘来了不必拦的。”
他又说不出话来。
等到舒清妩进了寝殿内,萧锦琛这外衫还没穿好,腰带系了一半,松松垮垮耷拉在腰间,荷包和玉佩也没来得及挂上。
两个人的目光却交会在一处。
舒清妩的目光平和,似乎还带着春日里醉人的暖风,她明媚的眸子就这么浅浅淡淡落在萧锦琛身上,让萧锦琛心里所有的纠结和犹豫全部不翼而飞。
萧锦琛抿了抿嘴唇,听到舒清妩如此关怀的话语,他心里生起一股暖流。
那种温暖,令他几乎一瞬间死而复生。
只要两个人都还健康,只要他们还能相伴,没有什么事是解不开的,也没有什么是跨不过的。
萧锦琛也跟着叹了口气。
既然被舒清妩抓了正着,他也不再躲躲藏藏,直接把腰带一把扯掉,对贺启苍摆了摆手:“都出去吧。”
贺启苍招收让宫人赶紧进来上茶点,都摆好之后才领着所有宫人全部退下。
乾元宫寝殿里一下子就只剩下萧锦琛跟舒清妩两人。
萧锦琛身上松松垮垮披着外衫,他指了指风扇下的贵妃榻,让舒清妩坐了,自己则坐在她对面。
“这应该是贺启苍准备的蜂蜜橘子茶,你先尝尝,看喜不喜欢。”
舒清妩沉默看着他,没喝茶,也没有挪开目光。
萧锦琛就只好说:“这两日太忙,犯了胃痛,太医院什么毛病你也知道,趁着今日不开朝,朕才歇在寝宫里。”
舒清妩还是不说话。
她就那么幽幽看着萧锦琛,令萧锦琛脊背发寒。
萧锦琛犹豫片刻,还是道:“当然药还是要用一些的,主要就是温养,这三日都不能劳累,朕会听话的。”
舒清妩这才点点头:“!嗯,臣妾明白了。”
怎么这么吓人呢?萧锦琛微微松了口气,还是小心翼翼问:“你怎么过来了?”
舒清妩垂下眼眸,端起蜂蜜橘子茶尝了尝,竟然特别适合她的口味,甜滋滋带着橘子清香的味道,一下子让她平静下来。
刚刚发现萧锦琛生病的时候,她其实有点生气。
这一口橘子茶,让她最终散去所有的火气。
“陛下,以后您生病了,还是要告诉臣妾的,”舒清妩轻声道,“若是臣妾什么都不知,心里会更忐忑更担忧,这种滋味不好受的。”
萧锦琛的心,顿时又酸又胀,可在那酸涩里,却又涌上一丝丝的甜味。
便是没有喝橘子茶,他似乎也感受到了里面的柔情蜜意。
这种感觉,令人意外地心情舒畅。
萧锦琛浅浅勾起唇角,对她笑了笑。
“朕知道了,以后再也不会了,”萧锦琛保证,“这次真的连病都算不上,不过喝几日补药而已,朕向你保证,朕从未骗过你。”
萧锦琛道:“以前不曾有,以后亦不会有。”
舒清妩点点头,她把茶杯放在一边,抬头认真看着萧锦琛。
“陛下可是有话要说?”
其实两人一坐下舒清妩就发现了,萧锦琛眉宇里藏着千言万语,他那种欲说还休的姿态,舒清妩一下子就能分辨清晰。
不需要多说几句,她就能察觉这一切。
舒清妩如此一言,萧锦琛便苦笑出声:“清妩懂我。”
萧锦琛给她续了一杯茶,然后才偏过头去,那双漆黑的眼眸紧紧看着舒清妩,眼眸里有着无与伦比的真诚。
“清妩,朕想起来了。”他声音干涩,却好似带着一道惊雷,直直劈入舒清妩心中。
朕想起来了?他想起什么?
舒清妩有那么片刻是完全没有思绪的,她似乎没有听懂萧锦琛在说什么,又似乎听懂了却无法理!理解,总之,她脸上一片茫然,心中亦是白茫茫一片。
这一次,换舒清妩哑口无言。
她张了张嘴,努力让自己回复呼吸,当一口气重新喘上来,她才问:“陛下……想起了什么?”
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
舒清妩的手温暖而干燥,就跟她的人一样,总是温婉而淡然的。
可就是这样,舒清妩的手指尖,也在一点点褪去温度。
萧锦琛心里又如同被蚂蚁啃食,麻痒难忍,痛彻心扉。
对于过去种种,舒清妩依旧在意。
他说完这一句便停了下来,想等一个舒清妩的回应。
然而,舒清妩却低下头去:“不是十年,是十一年。”
萧锦琛微微一愣,他叹了口气:“是,是十一年。”
从舒清妩入宫那一年算起,直到她病故,在这座冰冷冷的长信宫,整整生活十一载。
从入宫那一刻起,舒清妩的人生便已经定格。
可对于萧锦琛来说,两个人的开端,是隆庆二年春日,那一日他翻过绿头牌,跟舒清妩第一次说上了话。
那一日的相处,萧锦琛每次回忆都不会忘记。
萧锦琛叹了口气,用那种怀念的语气,从隆庆元年说起:“其实第一次见你,朕没多少印象,就记得大抵是温柔贤淑的,再多就不记得了。”
舒清妩原本因为他突然想起前世而心浮气躁,萧锦琛会如此同她说,一定也是看出她同他记忆中的不同,猜到了两人如出一辙。
但她没有想到的是,萧锦琛居然用娓娓道来的语气,开始回忆起曾经的那些过往。
舒清妩满心的气闷,竟是一点点平复下来。
她跟随者萧锦琛的话,也一点点回忆起早年的那些过往。
萧锦琛轻轻握住她的手,声音淡然,带着怀念和眷恋:“朕记得你不是很喜欢吃韭菜,每次菜中有配菜的时候,都让宫人仔细挑出来,然后就笑着说今日菜色不错,不过朕有注意到,后来!来就让御膳房改了菜谱。”
萧锦琛说的这些,舒清妩全然不知。
她喃喃道:“难怪后来御膳房很少准备韭菜等味冲的菜色了。”
萧锦琛点点头:“朕知道你不是个喜欢多事的性子,自己不喜的,往常也不肯说出口。但只要朕能注意到,就会替你办到。”
“这么多年过去了,陛下说这些,还有什么意思?”
萧锦琛看着她,心里越发难受。
“怎么会没意思?”萧锦琛低声道,“朕回忆起过去,看到你的眼泪,看到自己的痛苦,所以决心不能再让事情重演,之前几个月是你独自努力的结果,之后的未来,就交给朕吧。”
舒清妩心头一震。
这一点,舒清妩又何尝不知。
她自己的所有转变,都带动了萧锦琛,他会自动契合她,她爱说,他就多听,她喜笑,他就逗乐。
他总是跟她保持一致的。
但舒清妩没想到,他不仅回忆起前生,还把今生全部看透。
她的改变,她的明媚,她的开朗,都是因为之前有过深刻的教训,才在痛彻心扉之下有了变化。
这是一种对过去的背离,这种改变,并不值得赞扬。
萧锦琛很清楚这一点,因为有过痛,才一点点改变自己,一点点寻找对错,今生确实一切都已改变,可曾经的痛却不会就此消失。
萧锦琛轻轻捏了捏她的手,温柔地看着她:“清妩,你所有的委屈,朕都知道,今日咱们就把过去的事全部说清,要打要罚悉听尊便,可好?”
舒清妩抬头看着他,眼底被泪水浸湿,模糊了她的眼眸。
“真的能说清吗?”
萧锦琛心疼得不行,他想把她搂紧怀里细细哄劝,想要让她永远开心,可心里的这道门槛若不跨过去,两个人就不会有光明的未来。
萧锦琛认真点点头:“能说清,清妩你所有的疑惑,朕都可以给你解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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