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萧锦琛都清楚。
然而这一切都不可能一夕更改,他的目光早就盯住了那些盘踞在各地的望族,那些凭借早年官身隐约往门阀发展的“官宦之家”,那些结党营私,胡作非为,官官相护的官员。
这一次百禧楼凶案,就是他目前最好的时机。
他可以借着这一次惩戒的三族隔山敲虎,借力打力,让那些早就有些嚣张跋扈的望族和官宦
人家都收敛起来,然后在如抽丝一般各个击破。
这个过程会很漫长,也很辛苦,会有反抗和敌视,也会有流血和牺牲。
可若萧锦琛不去做,说不得再来个几十年光阴,大齐也会如前朝一般苟延残喘,一夕覆灭。
届时,整个中原大地面对的就不是短暂的阵痛,而是永无止境的杀伐。
萧锦琛垂下眼眸,他选了这么一条路,就要坚定走下去,此生绝不后悔。
但在这之前,他还是要让这些阁臣知道,他们只能跟着他走,不可生二心。
大抵萧锦琛这会儿思考得时间太长,以至于宋景耀立即就觉察出陛下有话要说,便放下竹笔,起身道:“陛下可是有要事相商。”
首辅都开口了,其余的四个阁臣便一齐起身,沉默等着萧锦琛训话。
但萧锦琛今日的态度很温和。
他道:“爱卿们辛苦了,坐下说话吧。”
阁臣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这才小心翼翼坐下。
宋景耀是两朝老臣,他年纪也大了,若是想致仕立即就能光荣致仕荣归故里,若是萧锦琛不让走,他还能再干四五年的光景。
且他还曾给萧锦琛上过课,算是萧锦琛的老师。
有些话,别人不敢说,他可是敢的。
见萧锦琛如此和蔼,宋景耀估摸着他有大事要说,便直接开口道:“陛下若有事但说无妨,臣等再行商议。”
萧锦琛看他一眼,难得露出一个浅淡的笑容。
宋景耀从小看着他长大,知道他根本就不爱笑,除非心情愉快或极为生气,否则脸上常年没喜怒。
果然,萧锦琛就道:“朕继位至今已将近两载,然前朝事忙,一直无心后宫之事,以至后位空虚,一直无凤主母仪天下。”
他突然说起皇后的事来,包括中书令在内的几位近臣都有些吃惊。
早年先帝病重时,他们就劝过萧锦琛提前遴选皇后,待到出孝之后便可大婚立后,一点都不耽误。
当时的萧锦琛却拒绝了。
宋景耀当时也特地去劝过,萧锦琛还跟他说了几句真心话。
他至今都记得,这位年轻的皇帝陛下当时身上已无稚气,他沉着脸,十分严肃道:“若是朕只看家事品貌来选皇后,那是对自己的敷衍,也是对对方的轻慢。”
“皇后一位,母仪天下,她是朕的结发妻子,是皇帝的原配皇后,是天下的共主。”
“若是选出的这个人不合适,或者朕无法同她和谐共处,又当如何?”
“废后?幽闭还是扼杀?”
在一开始,萧锦琛就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他也一直坚定按照自己的内心行事。
皇后自来重要,但作为绝对皇储的萧锦琛,却根本不需要皇后来稳固前朝后宫。
在他还没继位时便已把控前朝与军令,继位之后更是上下通达,其实宫里有没有这个皇后,似乎只是年初节庆时祭祀典礼上少那么个人,萧锦琛真不想立后,那宋景耀也不好去逼迫他。
当时掷地有声的皇帝陛下,现在却突然变了口吻。
是他突然想通了,还是在试探他们,亦或者……他的眼中出现了他认为最合适的那个人?
那个可以成为他的结发妻子且又能母仪天下的最适当的人选。
宋景耀心里倒是盼望是后者,便小心翼翼问:“陛下可是心里有了人选。”
他倒是问的直接。
其余几位阁臣都不敢开口,生怕惹陛下发怒。
然而萧锦琛却一点都没有生气。
他脸上的笑容一直还在,那种浅淡的舒心的微笑,仿佛带着些怀念的缠绵,又似乎春日里刚饮用一杯桃花酿,微醺之中自有疏朗。
一室朝臣就听萧锦琛柔和地道:“是啊,朕心里有了人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