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锦琛只能站在次间里,焦急地看着宫殿里的两个人。
此时殿中的他却仿佛放下了刚才的一切沉闷,他看到那个自己轻声细语对床上躺着的消瘦人影道:“皇后,朕来看你了,难得你现在醒了,可要
吃用些什么?”
这句话,说得不可谓不温柔。
然而床榻上的人影却没有回答他,只是轻微动了动手。
那个他就凑近一些,又把话重复了一遍。
这一次,对方有了反应。
萧锦琛就听到对方模糊的嗓音问:“你是谁?”
萧锦琛心里一阵难受,那种痛苦紧紧压着他的心房,令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大概,那个他跟他是一样的心情。
他听到对方深深吸了口气,然后再度说:“是朕啊,皇后,朕来看你了。”
然而,对方似乎依旧没有听清他的话。
她只是迟缓地,慢慢悠悠地说:“陛下呢?母亲呢?为什么没人来看我?”
萧锦琛抓住了母亲呢这三个字,心里的疑惑逐渐扩大,然而就在这时,他突然听到自己的哭声。
作为一个皇帝,他是不可以哭的。
哭泣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只会让外人觉得他软弱无能,而此刻的另一个他,或许是真的觉得自己太过无能,以至于自己的皇后重病至神志不清,他也不知道要如何尽力挽救她。
那种无能和失败,那种即将失去发妻的钝痛,折磨着他的灵魂。
压抑的哭声徘徊在耳边,成了挥之不去的梦魇,萧锦琛就看到自己紧紧握住对方的手:“皇后,朕来看你了,你睁睁眼睛,朕真的来看你了。”
可对方已经不相信他了。
或许是因为各种各样的误会导致两个人失去了信任,也可能是重病在床的绝望啃食了对方的内心,以至于在重病三月之后,她开始意识混乱,偶尔醒来也认不得人了。
谁都不认识,哪怕就在她眼前,她也要问你是谁。
这种恐慌和难过,让人濒临崩溃。
若是说之前的几个梦还有些缠绵悱恻的味道,今日的这个可以说与噩梦无异,萧锦琛只觉得心脏疼痛难忍,一股无边的苦闷从他心里蔓延开来,让他已经不想再沉浸在这个难熬的梦境里,想要挣扎着醒来。
仿佛是听到了他的心声,萧锦琛一个睁眼,猛地从床上坐起来,他睁着眼睛,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仿佛梦里自己的眼泪。
他伸手抹了一把脸,轻轻喘着气,感受着自己噗通的心跳。
嘭嘭、嘭嘭。
萧锦琛使劲摸着自己的心,想让它安静一些,不要打扰到身边的舒清妩。
想到舒清妩,萧锦琛下意识去看她。
此时夜已深沉,帐幔里自是漆黑一片,萧锦琛只能借着月色看到舒清妩的大致轮廓,看不清她的面容。
耳畔,是她舒缓的呼吸声。
萧锦琛的心随之安稳下来,不管那个梦是不是真的,不想那个梦会不会发生,也不去追寻梦里那个皇后是不是舒清妩,现在在自己身边的她健健康康,开朗舒畅,这就是最好的。
萧锦琛安静坐在漆黑的深夜里,所有的睡意都被那个梦境击退,他现在是无论如何
也睡不着了。
他在仔细回忆那个梦境,想到坤和宫的寂寥安静,想到坤和宫的翠绿竹子,也想到似乎完全不能治好梦中皇后的隆承志。
舒清妩之前就不是很喜欢他,梦里的这个暗示,是否也说明他医术应当是有些问题的?
萧锦琛反复思考,觉得太医院应当再多些太医,若都是这种治不好病的,倒是令人心里不踏实。
除此之外,梦里的那一切,也令人感到窒息。
若是他的皇后面临这样的境况,他就把皇后接到自己宫里,还放在坤和宫岂不是无人照料?萧锦琛想对方真是个死脑筋,若真是未来的他,他真想过去跟人打一架,把对方打清醒一点。
不知道谁会害她,也不知道为何病迟迟不好,那就挪到自己身边,日夜都看着,这还有谁能动得了手?
思及此,萧锦琛先是下了一个决定,然后又去看舒清妩。
在之前,他们一起在忘忧园畅谈人生的时候,萧锦琛已经下定了决心,他想跟舒清妩长长久久,想跟他白头到老,想让她成为自己的结发妻子,两个人恩爱一生。
这些想法,他终将会一一实现。
若真的如梦境一般,做自己的皇后会面临那么多磨难,那么从现在开始,他更要认真肃清后宫,把所有的隐患一一拔出。
只有这样,不确定的未来才可以改变。
萧锦琛深吸口气,他紧紧攥着拳头,告诉自己:一定可以的。
哪怕这梦只是他的梦魇,那也是为了两个人的未来打算,这是最好的方法,也会有最好的结果。
萧锦琛低头,认真看着舒清妩。
你会一直好好的,健健康康,幸福长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