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三叔又道她今岁就要二十,家里不能给她过生,让她在宫里照顾好自己,最要紧的就是身体康健,旁的事情都不需要她一个晚辈来考虑。
如此絮絮叨叨,洋洋洒洒写了一整页。
舒清妩的眼底渐渐泛出泪痕。
!那种思念和挂心,对亲人的想念,在漫长的岁月中累积到了极致。
舒清妩有些哽咽,可上扬的嘴角,却又昭示着她的好心情。
果然只有三叔的家书,才是值得期待的。
舒清妩翻过这一页超长的关怀和问候,才看到正题。
三叔其实不是一个如此感性的人,他也很少会这么罗嗦,大抵同她一样,因为经年未见,到底是有些不放心的。
这份对侄女的不放心,体现在了厚厚的一叠家书中。
舒清妩认真看下去,三叔说家里的事情他已经安排妥当,不需要她再关心家里,并且特别提到,家中银钱够用,完全没必要她一个外嫁女儿再去补贴娘家。
她低头擦了擦略有些潮热的眼角,心里那些翻涌而出的情绪渐渐平息下来。
三叔在信里写得很明白。
他说大伯一家的二堂哥去岁成婚,二姐姐也已经出嫁,家中现由大堂嫂管家,还算是平稳。
言下之意,这位大堂嫂很聪明,家里能稳住。
而她家中,因为她被封为丽嫔,州府的消息要比家中快一些,因此二个弟弟也赶着在开春时节进了县学读书。
当然,看在丽嫔娘娘的面子上,县学不收束脩。
能破格录取已经算是给舒清妩面子了,现在还不收束脩,显然这个县令很上道,大概才到舒清妩在宫里正是红火时,额外添一份香火情。
舒清妩取了张纸笺,在上面简单添了几笔。
人家不要,却不能不给,这个三叔大抵心里有数,但要给多少却没有准。
写完之后,舒清妩继续往下看。
三叔简单说了说家里其他的小事,又跟她说家中的书院近来有几个学生很出色,说不得三年后的大考能步步高升,入京参加春闱也无不可。
舒清妩回忆了一下,似乎三年之后确实有几个学生成绩很不错,因为都是寒门学子,当时萧锦琛还挺高兴来着。
这些内容都看完,已经写了五页,最后一页三叔就把内容又写回舒清妩父母身上。
三叔道她母亲如今正在家中盯着两个弟弟读书,父亲则被三叔安排了个书院的差事,让他教年少学生《礼记》,她父亲学识不行,但自己本身是个老古板,教学生背书倒是很有一套,倒也!算是学以致用。
如此一来,父母两个都有事情做,就没心思再盯着舒清妩瞧。
最后三叔又道,因着她的关系,近来柳州城内很多媒婆上门,要给她两个弟弟相看亲事,只是她母亲眼界颇高,许多家的闺秀都被拒之门外,三叔问她对于此是否有些想法。
舒清妩想了想,在纸笺上又添了几笔。
这一页不长,寥寥几笔,写得大抵都是三叔的心里话。
三叔跟她说:三丫头,你自小就是家里最聪慧的孩子,家中上下,唯有你读书学识皆是上品。你听话、懂事、自律、守礼,样样都很出色。
说句实在话,家中其他子弟,无论男女皆不如你。
便也正因如此,你母亲才把希望寄托于你一人身上,不停要求你努力做到最好,也不顾念你将来人生,坚持送你入宫。
过去所有的不平和愤懑,皆在这简单的一笔一划里轻轻散去。
三叔继续写道:当时我跟你三婶是劝阻过的,只是收效甚微,你母亲已经把你报上县里,便也只能如此。
当时我看你神情淡漠,便知你也愿意为了家中付出,只这一份家族荣光,不应当由你一个小辈去背负。这是我们这一辈人的耻辱,也是我们无能的体现,现在你能获封嫔位,可我心里却越发难受。
为了今日,不知你要走过多少艰辛,亦不知你会遇到多少非难,看着你走上了一条最坎坷的路,作为长辈,寝食难安,愧疚不休。
舒清妩无声哽咽着。
这世间能有一人懂她,一切悲欢都有了意义。
最后三叔一字一顿写道:三丫头,既然既定不能更改,便只能如此坚定走下去。三叔希望你知道,家中有我们守护,你且过好你自己的人生,健康快乐就足够,其他一切皆是虚言。
舒清妩把这封沉甸甸的家书紧紧抱紧怀中,痛哭失声。
前世的悲欢离合,酸甜苦辣,那些委屈和绝望,全部在这一声声的痛哭里渐渐泯灭。
舒清妩的心跟着那一句句话语,重新绽放出无比耀眼的光华。
有时候,坚持太累了。
只需要一个契机,人就可以轻易放下。
舒清妩使劲点点头,对着遥在家乡的三叔,也对着曾经的自己。
“我会好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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