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今夜确实吃了安神散,也希望伤寒早日好一些,因此被子盖得很紧,睡觉的姿势也特别乖巧。
外面这一通热闹,寝殿里来来去去的人,都没能吵醒她。
在微弱的宫灯之下,舒清妩的面容一派安然而静谧,大抵
是因为被子盖得仔细,衬得她小脸只有巴掌大小,瞧着越发怜弱。
萧锦琛抿了抿嘴唇,静静坐在床边的矮榻上,就这么凝望着舒清妩的睡颜。
他觉得自己有些魔怔,又像是中了邪,里里外外透着古怪,都有些不像他自己了。
内心深处,他无法理解自己到底为何会这样。
萧锦琛安安静静看了一会儿,直到舒清妩略有些不舒服,翻了个身,萧锦琛就只能看舒清妩的后脑勺发呆。
其实这也没什么好看的,萧锦琛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干什么。
等到觉得手腕有些累了,他才缓缓放下帐幔,起身出了寝殿。
宫人们都等在明间内,见萧锦琛板着脸出来,贺启苍忙迎上前去:“陛下。”
萧锦琛摆摆手,等出了寝殿行至四季桂下,他才对周娴宁道:“你们娘娘病了,就好生照顾,朕改日再来。”
他说罢,背着手往宫门口走,等到坐上御辇,又道:“不用说朕来过。”
说完这话,御辇起驾,就又安安静静走了。
周娴宁跟庄六在宫道上送,等御驾消失不见,才不约而同松了口气。
庄六擦了擦额头的汗,感叹道:“娴宁,我在祥公公手下伺候了十来年,从未见陛下这样过。”
他跟周娴宁一起关闭宫门,从宫内挂上门栓:“早年陛下还在毓庆宫的时候,还是年幼的小太子,那会儿他就不苟言笑了。便是太后娘娘生病,他也不过是按部就班去点卯,便是担忧都没见到过。”
周娴宁自然没伺候过萧锦琛,不过关于这位皇帝陛下的传闻却也没少听。
“陛下是天龙之子,生来便是天潢贵胄,旁人自不可比。”周娴宁道。
庄六长得异常平凡,可若是笑起来,却是让人如沐春风。大抵是在王小祥手底下待久了,他平日里少言寡语,低调谨慎,却比任何人都细心。
看周娴宁还在忧愁今日萧锦琛的反常,他淡淡一笑,难得舒展了寡淡的眉目:“娴宁,你且放心,咱们这位娘娘,以后的路还长着呢。”
男女之间那点事,有时候自己看不清,外人却能一清二楚。
不过当局者迷罢了。
皇帝是真龙天子,是极上之人,他们三宫六院,身边佳丽无数。
可说到底,到底还是个普通男人罢了。
到底喜欢谁,看上谁,又或者钟情于谁,他们心底里总有一个答案。
庄六看了一眼安静的景玉
宫东配殿,动了动嘴,最后却什么都没说。
难怪祥公公当初让他来的时候,只让他尽心伺候,原来落在这里面。
这也是对他莫大的扶照了。
送走周娴宁,庄六对着乾元宫遥遥一拜,真心实意说了句感谢。
舒清妩这一觉睡得特别沉,又发了一晚上的汗,早起醒来时只觉得轻松写意,什么难受的病症都没了。
这会儿周娴宁已经去休息,是云烟伺候在殿外,听见舒清妩
的声音,忙进了寝殿问:“娘娘可醒了?”
舒清妩坐起身来,痛快神了个懒腰:“醒了。”
云烟掀开帐幔,看了看舒清妩的面色,见她今日气色恢复如初,这才放下心来。
“娘娘且起来先散散步,今日阳光甚好,一点都不冷。”云烟说着,叫来小宫人伺候她洗漱更衣。
舒清妩坐在妆镜前,等云烟给自己梳头的工夫,小口吃着银耳百合红枣羹,因而已经炖煮软烂,再加上冰糖的甜味,很是宜人。
云烟看了看她的神色,先说:“娘娘,太医院那边的药送来了,徐大人怕您用不惯汤剂,就换成了药丸,每日服用五十颗,待月事则改为三十,结束之后再服十日,便能见效。”
舒清妩点点头,心情舒畅,便笑着说:“徐大人巧思。”
这么一看,这徐思莲就比隆承志强了百倍不止,起码用心上就天差地别。
等到打扮完,舒清妩头上戴着尚宫局新送来的宝石花簪,跟云烟一起去院中散步。
过完了年,盛京的冷意似乎也随着年味淡淡散去。
今日的金乌金光灿灿,活力四射。
沐浴在阳光之下,舒清妩神态安然,颇有些超然物外的意境。
云烟想起周娴宁的嘱托,还是轻声问:“娘娘,昨日睡得可好?”
舒清妩嘴角挂着和煦的笑:“甚好。”
云烟就又说:“娘娘,其实有件事还是须得禀报您。”
舒清妩回头看她,脸上笑容不变:“你说,我听着。”
既然娘娘没生气,那云烟就开了口:“娘娘,昨日您睡得早,又用了药,所以睡得很沉,只是落锁前陛下突然行至景玉宫,说是听闻您病了,特地过来看望。”
舒清妩脚上微顿,少顷片刻却还是恢复如初。
“然后呢?我未曾醒来,定是陛下不让人惊动我。”
云烟轻声细语:“娘娘昨日奴婢不值夜,事情都是娴宁并云雾同奴婢说的,娴宁姐姐说陛下进了寝殿坐了差不多一盏茶的工夫就出来了,瞧着没什么情绪,看不出喜怒。”
舒清妩倒是没有被萧锦琛牵扯心房,这些事,前世萧锦琛又不是没做过。
她只是想:难道陛下对太后的信任,竟是单薄至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