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清妩的目光在她们每个人脸上拂过:“用膳吧。”
这一顿晚膳用得很安静,云雾收起了哭脸,很恭敬伺候在舒清妩身边,而云烟也一直在雅室里忙,准备把原来的那身礼服打理得更体面一些。
一夜无话,待歇下前,舒清妩问云雾:“想开了?”
云雾福了福,瞧着倒是更沉稳些:“小主放心,我省得的,您说得话我也都听明白了。”
舒清妩叹了口气,捏了捏她的手,便让她出去歇下。
昏暗的架子床内,舒清妩微微睁着眼睛,失神地望向帐幔上的紫藤花缠枝绣纹。
关于云雾的死,她一直不愿意去回忆。
可现在,她却必须要再一次把痛苦从记忆深处挖出来,把最疼的一面翻开,让自己能看清楚。
那大约是隆庆五年,那会儿她已经坐到了贵妃位,可谓是荣华富贵加身,宫中无人敢出她左右。
也就是那一年,有个韦美人有了身孕。
舒清妩已经不想再去细究里面的种种细节,反正最后便是被莫名扣了嫉妒的罪名,桩桩件件都指向她。
这一路行来,舒清妩的手是不干净,可糟践孩子的事,她却从未做过。
被如此无端职责,舒清妩当然不能认。
于是云雾和云烟这两个她身边的管事姑姑便被请去慎刑司,在漫长的五日过后,陛下那边新查出些许证据,才把两个人放回来。
云烟自来身强体壮,也是个和乐性子,可云雾却不是。
舒清妩自幼被家中严加管教,她身边的丫鬟自也是异常恭敬谨慎,性子也更拘谨一些,最是细腻不过。
慎刑司这一趟,可谓去了她七分魂魄,一开始的时候还好些,还能勉强陪在她身边,待到入了冬便一病不起,最终撒手人寰。
舒清妩此刻再想来,依旧是心痛难忍,眼底温热。
她清晰记得,病榻上的云雾对她说了最后一句话。
她说:“小姐,奴婢陪不了您了,希望您以后开心些。”
可她到底辜负了云雾的期望,在那之后封后,掌宫,母仪天下,同帝王执手,她开心吗?她似乎从未曾真正开心过。
重生而来,这一切都不可能发生,她也不会愿意见到这样的事再来一回,但云雾的性子还是要改一改的。
最起码,要跟云烟一样活泼开朗。
在过去的回忆之中,舒清妩浅浅闭上眼睛,她得养精蓄锐,明日可不得闲的。
次日清晨,舒清妩早早便醒来。
这一日天气晴好,灿灿晨光照耀进屋来,映衬的满室温馨。
云雾守在床边,问她:“小主,可叫起?”
舒清妩自己坐起身来,掀开帐幔。
云雾细瘦的脸儿出现在眼前,年轻,健康,充满朝气。
舒清妩细看她眉眼,也不知是否是心因,总觉得她变了些,就连眉目都舒展开来。
她微微松了口气:“今日天色甚好。”
云雾笑着给她穿鞋,然后领着笑宫人伺候她洗漱:“今日比昨日要暖和些,便是在外面也不是太冷,倒是适宜出门。”
舒清妩道:“也是老天爷给面儿。”
用过早膳,舒清妩就又去院中落座,想着今天把荷包上的绣纹收尾,之后便不用那么赶了。
不多时外面来了生面孔,云烟过去说了几句,便过来道:“小主,尚宫局的宫人道,今日依旧循旧例,让小主午时去百禧楼享宴。”
舒清妩点点头:“知道了。”
年跟底下宫里事情许多,先要过腊八,腊八之后还有小年,待到了腊月二十七,陛下又要去斋宫斋戒,以祈祷来年的风调雨顺。
等到了除夕夜里,宫内外就更热闹,从凌晨伊始便要开始忙碌,初一的大年宴要一直开上一整天,待晚间宫宴结束,这个年才差不多过去。
每一个年节,都有相对应的旧历。
因着管宫的还是太后娘娘,这旧历也一直都没变,先帝时什么样子,现在依旧是什么样子。
小年节对百姓来说算是大节,不过宫里这会儿已经事情繁多,陛下前朝政事又相当繁重,因此太后也一直只让一家人一起坐下来享一顿午宴,看看曲听听戏,便也就差不多了许多。
舒清妩把这些在心里过一遍,却也不急,慢条斯理在那做绣活,待把整个荷包的绣面都做完,她才起身:“更衣吧。”
待这一身浅碧色素罗袄裙上身,舒清妩窈窕站在镜前,看着镜中的美人浅浅笑了。
“得去给太后娘娘贺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