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吉是个说话办事颇为利落的人,他也不是很爱笑,顶着那张好皮囊,却是个冷面冷心人。
他掌管内宫事,同妃嫔多有接触,却是个油盐不进的主,任谁巴结都是没结果的。
“陛下赏赐。”
舒清妩在软垫上跪下:“臣妾领恩。”
王小吉朗声道:“赐锦绣宫才人舒氏繁花锦两匹,螺钿嵌宝九奁盒一套,金镶玉如意一把,蓝宝镶嵌团花头面一副,香料一匣,银百两,钦此。”
这一次的赏赐太丰厚了,王小吉说完,舒清妩自己都愣住了。
萧锦琛是个特别冷清的人,他很少表达喜欢或者不喜欢,对嫔妃也没有特别大的喜怒之分,但是对于自己略有些好感的人,却也不怎么吝啬。
舒清妩觉得自己上辈子还是颇得萧锦琛满意的,因此她的赏赐一直比别人好,位份也比别人升得快,最后率先当了皇后的也是她。
虽因为身体的缘故一直没有子嗣,但该有的她都有了,也曾在午夜梦回之间,思量自己是否便是皇帝陛下心中的良人。
然时光流逝,命途多舛,他们到底也无法携手到最后。
少了牵绊和真心的信任,随着一桩桩一件件的小事而破灭,到了最后,她一无所有,孤孤零零在坤和宫死去。
上辈子她也曾风光过,也曾盛宠过,也曾光芒万丈,也曾花团锦簇。
然而繁华落尽,枯木无春,她才明白企盼一个帝王的真心和信任,是一件多么可笑又可悲的事。
现在她能得一世机缘,重生而活,是苍天对她的恩赐,也当是她弥留之际求神拜佛的虔诚因果。
所以她想开了,看开了,对陛下不再如以前那般小心翼翼,言行之间多了几分魅惑,多了些许漫不经心的引诱,却反而得了比上辈子更多的关注和恩赏。
舒清妩弯腰,冲乾元宫方向磕了个头,嘴角勾出一个难看的弧度。
男人都是贱骨头。
越是漫不经心,越是牵挂惦念。越是恭敬贤惠,越是冷心冷清。
“臣妾,谢陛下隆恩。”
皇恩浩荡,浩荡皇恩,便是真心。
王小吉挥挥手,身后的黄门陆续进门,把那些赏赐一样样放在供桌上。
他自己则亲自上前,搀扶起还跪在地上的舒清妩。
“小主毋须多礼,臣先恭喜小主,这就告退。”
舒清妩亲自递了个红封过去:“多谢公公。”
这种红封是一定要收的,他若不收,就是给舒清妩没脸,现在宫里最红的就是这位不显山露水的舒才人,王小吉也不会故意得罪她。
不过接了红封,他也是不乐意欠人情面的。
“小主,那两块繁花缎是陛下亲口赏赐的,眼看就是小年,小主可趁早准备着些。”
他说完,也不等舒清妩回答,自顾自便退了出去,领着手下一群小黄门浩浩荡荡走了。
舒清妩站在门边看他远去,然后才转身回了明堂,在那一桌赏赐里看过。
这些赏赐里,别看那繁花缎亮眼,别看蓝宝头面漂亮,最贵重的其实是那把金镶玉如意。
在宫里,如意可不是随随便便的赏赐之物,刚王小吉亲自跑一趟,虽没点出来,但舒清妩也是知道的。
大约过了年,她就能再往上升一升。
如意,如意,就表示陛下很满意。
舒清妩拿起那把玉如意,在手里仔细看过,发现不是什么大师手笔,只是普通的雕花工艺,这才略松了口气。
“想来也是常规的打赏。”舒清妩低声嘀咕。
云雾看了看那副头面,又激动地看了一眼玉如意,最后才走到繁花缎前,再轻轻摸了摸上面的绣纹。
这两匹繁花缎是一样的颜色,都是浅水红色的并蒂莲暗花缎,阳光那么一照,立即流出细碎的光影。
这要是做成冬日的礼服最是宜人,眼看还有几日便到小年宴,这两缎子来得真是时候。
舒清妩问:“往常咱们寻的织绣宫女,近来还有联系吗?”
她们每宫都在织绣所有相熟的织绣宫女,舒清妩原认识一个手艺极好的大宫女,姓陈,以前若是有什么加急的衣物,都是寻她使银子做。
她记得陈宫女性子不错,对她也一直很尽心,这一次还打算寻她。
云雾福了福:“还有的,昨日才去问过小主今岁的新貂绒斗篷,她说很快就能做完了。”
貂绒狐裘之类的皮料不是她亲自做,也是找关系好的专职宫女做的,倒是不耽搁时候。
舒清妩点了点那两匹料子:“还是去寻她,让做蝴蝶袖方领对襟短袄并百褶马面裙,马面亮面用那块存的并蒂莲满绣绣品,请她辛苦一些,赶到小年夜赶制出来。”
云雾一听就笑了,知道她这是有心在小年宴上出风头,立即欢欢喜喜退下。
舒清妩站在光阴明媚的明堂中,低头看着手里那把金镶玉如意。
如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