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王爷的盘算却赶不上变化来得快,他在灵泉镇寻了偏僻的酒家,刚下马车便听有人惊喜地唤:“夫君!”
崔行舟回头凝神,便看见一个穿着淡烟色百褶裙的女子一脸惊喜地小跑了过来。而老仆李妈妈则上气不接下气地跟在了后面。
“刚才去给陈先生送饭,远远的,我就认出了是……是夫君的马车,可李妈妈非说不是,还……还不让我跟来,差一点就撵不上马车了!”眠棠因为方才跑了几步,微微有些发喘,脸颊绯红,衬得粉颈更加雪白。
就是因为久不活动筋骨,她的脚踝处隐隐作痛,待来到马车前,下意识地扶了车厢,才能缓一缓痛意。
崔行舟见她兴冲冲说到一半,突然不说话的样子,就猜到是她的旧伤发作了。
当初也不知道她遭遇了什么,脚筋都断了。赵泉虽然给她接续上,但像回复以前的样子肯定是不可能了。
这样的伤最怕剧烈的活动,此时想来她应该疼得钻心。
这么想着,崔行舟伸手稳住了她的胳膊,免得她趔趄跌倒。
入手的那一节玉臂,在这一年里将养得甚是绵软,崔行舟不自觉地,便紧了紧手掌……
就在这时,李妈妈也呼呼带喘地追过来,上气不接下气地给王爷跪下道:“王……东家,老奴拦不住夫人,还请东家……”
柳眠棠在白日的街头上冒然来认,实在是不该!李妈妈原是想让王爷降罪。可是话说到一半,就看到了淮阳王意味深长的眼神立刻急急住口,免得露出破绽。
眠棠此时也缓过了痛劲儿,因为方才疼得走神,倒没有注意李妈妈说了什么,只声音有些羸弱地问:“官人,你回来镇上怎么不返家?是要在这酒家吃饭?”
说着,她一眼扫到了小厮莫如手里的两大笼子蟹。
莫如向来机警,连忙替主子扯谎道:“东家知道夫人爱吃蟹,所以去乡田里亲自买了两笼,准备让酒家制成蟹黄包,再拿回宅子里吃……”
柳眠棠的确爱吃蟹,当初她伤没好,便嚷着秋天吃蟹,结果被李妈妈绷脸申斥,说是东家钱紧,家里有的吃喝就不错了,哪有钱买蟹?
从那以后,她就再没跟李妈妈主动要过什么吃食。没想到夫君却惦记着自己,赶着买了这么多的蟹。
她心里一甜,看着崔行舟英俊的脸儿,柔声道:“做什么蟹黄包?六月的蟹子壳软,辣炒才好吃呢!我昨日在街里买了街坊自酿的豆豉辣酱,正好炒着吃,也省得浪费了银子,白让酒家赚去了。”
崔行舟原本想自斟自饮,凭栏沉思的念头彻底化为了泡汤。
他定定看着柳眠棠止不住欢喜的眼儿,嘴角微微勾起,似乎拿定了什么主意,慢慢说道:“既然你爱吃辣蟹,那就炒来吃……”
于是崔行舟扶着柳眠棠又上了马车,回到了北街宅院。
只是这次崔行舟不再遮遮掩掩,而是下了马车后,回手扶住了眠棠,然后在一干伸长脖子的街坊目视下,将眠棠娘子扶下了马车。
对于柳眠棠的官人是什么样的人,街坊里一直众说纷纭。可大致都是个纨绔浪荡溜子样。
如今顶着中午正艳的日头,众人可算是看清了这位不务正业的崔官人的模样。
我的个乖乖!难怪那么个娇媚如花的娘子心甘情愿地替他操持生意呢!竟然是这般高大英挺的男子!
只见崔官人穿着一袭月色长衫,肩宽腰窄,剑眉浓黑,深眸俊逸,气质沉静,看着可真不像个商贾,若说是个官家都有人信!
总之,这样的男子与柳娘子当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般配的很啊!
尹婆婆为人热情,率先冲着柳眠棠道:“崔娘子,可是你官人回来了?要不要过来坐一坐,我新炒的瓜子,嗑起来正香!”
柳眠棠站在崔行舟的身边,特意扬高嗓门,炫耀道:“先不坐了,官人去乡间给我买蟹,耽误了饭顿,还未食饭呢!”
说着,她便挽着官人的手,笑吟吟地自回宅子里去了。
街坊总是私下议论她的夫君乃是浪荡子。今日夫君总算是白天里赶回来了,也要他们看看夫君的堂堂仪表,绝非他们口中的不堪之人。
而崔行舟心内也是自有算盘。
柳眠棠在此地居留这么久,都不见有人接洽,也许……当初她被陆文落下,是刻意为之的。很有可能是贼子玩腻了卿卿佳人,便恶意抛弃了。
既然如此,他倒莫不如大张旗鼓,显露自己的踪影,只当纳了柳眠棠为外室。那陆文一直要探听自己的虚实,若是发现他昔日枕边人成了淮阳王的新宠,就算恩爱不再,也必定疑心柳眠棠会向他泄密,心有顾及,有所行动……
想到陆文有意跟石义宽接洽,走招安的从良之路,崔行舟心内便是一阵冷笑——贼子想披上官皮?看他答不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