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丝毫没觉得自己改变了一个人命运,只是淡定转身,带着下一个绣娘去赎身。
绣娘红着眼睛,站在身后一直望着她离开。
回去吧。
回去,回云容坊去。
——以后,她有了自由,也有了安身立命的地方。
相较于店铺里面的绣娘,高门望族的绣娘反而更难赎。
店铺只要给够钱,掌柜都会同意,但高门望族,就不单单是钱的问题。
好在容昭还有点面子,那两个来自高门的绣娘也都得到了自由。
自此,云容坊的班底算是拉起来了。
而在剩下的几天当中,容昭一直躲着人,不仅要躲着那些世家公子小姐,还要躲着百姓,坚决不被人给抓到。
“容世子太可恶了,竟然藏起来。”
“怎么办?第三轮比赛马上就要开始了,我喜欢的衣服会不会被毁掉啊?”
“千万不要——”
“买绢花投票吧,我一定不能让我喜欢的衣服被毁掉,否则我会哭死的。”
……
他们恨不得抓着容昭,狠狠摇晃,逼迫她更改主意。
然而,他们压根儿找不到容昭,这一日的报纸也都是介绍那三十件衣服,丝毫没有改变态度的意思。
在抱怨声中,容昭终于出现。
可该死的云容坊珍品大赛第三轮也开始了!!
十二月二十五日。
已经算是过年的日子了,云容坊第三轮比赛如期举行,这一日的风华街,竟然比上一次还要更挤。
不单单是京城人全部出动,便是周边的人都来了,挤在这条街两边。
风华街比赛场地都拉长了,才能勉强挤下这么多人。
这是云容坊珍品大赛的决赛,谁不想看看被吹上天的衣服到底什么样子?
京城之外那些有钱有闲的公子小姐们,此时全都坐在了两旁店铺中。
比赛开始前夕,容昭出现在茶楼。
难得,这一次这群公子们都只是淡淡看了她一眼,没再众星捧月,也不再拉着她说话,相当平淡的一眼,隐隐带着幽怨。
容昭倒是相当淡定,笑嘻嘻走过去,坐在裴承诀与裴关山中间留出的位置上。
挤成这样,给她留个好位置,也不容易。
裴承诀睨了她一眼:“你终于敢出现了?”
容昭眨眨眼睛,一脸无辜,“我一直都在呀。”
裴关山哼了一声,没说话。
背后张三端了碗瓜子坐下,凑近,“你知道最近京城人都怎么骂你吗?”
容昭叹气:“不知道,但可以想象。”
她伸出手,抓着瓜子吃。
从来搞选秀,老板都是要被挖出来狠狠骂的。
她早有心理准备。
好在之前打下的基础比较好,这个“骂”只是抱怨,倒是不带有恶意。
张三撇嘴:“既然知道自己挨骂,干嘛还搞这出?你到底要给你的衣服卖多少钱啊……”
旁边,裴关山与裴承诀都在束起耳朵听。
之前就想买云容坊制作的衣服,可看容昭这操作,总觉得那衣服也不是那般好买……
然而容昭笑笑不答。
身后那群世家子们终于忍不住了,七嘴八舌——
“容世子,你实在是过分了!”
“那样好看的衣服,怎能销毁呢?”
“云容坊不是还要给我们做衣服吗?就别做了,直接给我一件吧。”
“你把衣服卖给我,不许销毁。”
……
容昭咳嗽一声,却十分坚定:“规则就是规则,待会儿比赛结束,失败的二十件会当场拆毁。”
众人:“!!!”
——这他妈还是人吗?!
这群人还想说什么,这时,下面舞龙舞狮队已经走过。
容五娘拿着扩音喇叭站在福禄轩外面高台上,喊道:“云容坊珍品大赛,第三轮正式开始!”
三十件衣服,开始轮番出场。
风华街两旁,各种嘈杂之声立刻响起。
“哇!!”
“比上次更好看了哎。”
“嘶,衣服怎能这么好看呢?”
“也不知道穿上是何种模样……”
“好看!!”
……
伴随着惊呼声,是铺天盖地的绢花丢了出去,这一次可比上一次疯狂多了。
开玩笑,要是失败,他们喜欢的衣服可就要被毁掉呀!
那般好看的衣服,就那样毁了,谁能舍得?
九章公子出场时,关梦生就跟疯了般,疯狂往下砸花。
容昭:“克制点……”
关梦生吼道:“还不是你逼的!!”
容昭摸摸鼻子,不说话了。
瑶娥出场,对面的窗户大开,几个贵女指挥着下人将买来的一担又一担绢花往外倒,同时伴随着惊呼声:“快去再买些!”
容昭身后,这群团团股东们倒吸一口冷气——
“怎这么有钱?看来瑶娥要占一个名额。”
“不行,得多留一件男子衣衫,大家还有钱吗?我们凑一凑。”
“我这里有点钱。”
“哎呀,你们看,那边一女郎又给瑶娥投了一担绢花!”
“怎这么有钱?可恶。”
……
睡海棠出场时,那绢花甚至才刚刚被担过来,就立刻被人用银子买了去,也不数,直接全部倒在风华街上。
“啊,肯定不够,快,快再买些!”
伴随着一件件衣服出场,那些人就跟疯了般,绢花已经不是买,而是直接抢,下面的绢花也没办法捡,都是直接往背篓里面搂。
张三看得目瞪口呆。
半晌,他声音沙哑:“乖乖,这得多少钱?这些人疯了吧?”
裴承诀在往下倒绢花,语气无奈:“不疯不行,你看这绢花数量,都担心自己喜欢的衣服被毁掉,他们投了那般多绢花,我们若是不出力,眼睁睁看着喜欢的衣服被毁掉吗?”
张二重重点头:“可不是!”
若是他喜欢的衣服被毁了,他半夜都能气得坐起来大骂。
可惜他没钱,只能在裴承诀耳边不住叨叨:“你再买点绢花吧,你看那些人太有钱了,尤其那些女子,见到女子衣衫就疯狂投绢花,咱们不能被比下去呀。”
张长言:“……”
裴关山看了容昭一眼,没好气道:“你看你干得好事。”
容昭一脸坦然,一点也不心虚,“这能怪我?还不是诸位都太热情了。”
对面茶楼,有一人在惊呼:“他们怎都扔这般多绢花?完了,我的九章公子绢花太少了,快快,准备银子,买三担子,不,五担子绢花全部砸给清溪,可不能让清溪也被毁了!”
那些担绢花的人已经忙不过来了。
个个忙得满头大汗,容香惜也急得不行。
——这些人太可怕了。
这时,华千梦出场,楼上有人等不及,直接喊道:“这边投华千梦两担子绢花,记一下!”
有人挥舞着手上的银子。
容香惜眼睛一亮,偏头吩咐两句。
于是,下面的场景立刻就变了,不仅有人搂着绢花,还有人拿着笔和本子。
楼上喊声四起——
“华千梦,两担子绢花!”
“这边一担子绢花。”
“这边也加一篓绢花。”
……
下面立刻有无数的报童往楼上跑,拿到钱就下来,说了声,那记录的人赶紧记下:华千梦,一担子绢花。
绢花满天飞,喊声不断,小童跑得飞快,很快面前挂着的大包就鼓鼓囊囊,只能丢进背篓,让人背走。
下面乱象横生,却又带着一股子狂热的秩序。
张三嘴里含着瓜子,目瞪口呆看向容昭,结结巴巴:“这这……这些人真是疯了,这样也可以?”
之前一朵绢花过道手就赚半文钱。
现在竟然连绢花都懒得上,直接出钱的吗?!
——这钱赚的,便是张家三公子也觉得大开眼界,实在是不敢相信。
这叫什么?
心甘情愿的明抢?
这时,楼下,魂梦萦出场。
喊声,尖叫声,惊呼声——
“一担子绢花!”
“两担子绢花!”
“我出二十篓绢花投魂梦萦,谁都不许将魂梦萦毁掉!!”
……
车驾在绢花当中艰难前行,用笔记录的人,将笔写得飞起,报童上下狂跑,满身大汗,道路两旁是对魂梦萦疯狂的人。
裴承诀缓缓扭头,看向容昭,声音沙哑:“我错了,你这绢花生意确实绝妙……足够你办这一场比赛的花销。”
之前他们还嘲笑容昭的绢花可能卖不出去。
现在再看,怎么可能卖不出去!
便是他们都买了绢花。
裴关山同样声音沙哑:“阿昭,你可真是厉害,无本买卖都能做成这样。”
张长言咽了咽口水,什么话也没说,敬畏地向容昭献上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