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止谢洪疑惑,被他邀请的二皇子裴铮更加疑惑。
谢洪让容昭护卫快马追上裴铮时,他尚未走远,也还没有回府。
原本裴铮很有些怒气, 但上了马车,被冷风一吹,反而逐渐清醒过来,开始深思这件事的利弊。
刨除其他不谈。
这容昭确实很有些本事。
而且, 容昭今日这般手腕便可知晓, 她是不愿意站在任何一位皇子阵营的。
这样的人,似乎还算安全?
如果容昭绝对中立的话, 这报社,也不是不能办……
虽然不能帮自己领先兄弟,但确实能帮自己扬名,容昭所说的利是真的, 但同时, 容昭的威胁也是真的。
裴铮几乎可以确信, 容昭若是与皇上办了这报社。
——容昭绝对不会倒向自己。
——若是容昭帮了老三或者老五, 这局面对自己会非常不利。
所以,这报社似乎真的要办起来了。
可他心中终究有些不快,那容昭方方面面将他们拿捏死, 如何能让人高兴?
裴铮手指在膝盖上敲了敲,微微闭眼。
那般手段的男子,若是能全力帮助自己夺嫡,胜算又能加一筹。
可惜……
这样的人,似乎还真是除掉比较好。
不能为己而用, 麻烦。
刚刚这样想着,便听后面马蹄声响起, 十分急促,随即便是呼唤声:“二皇子且等等!”
裴铮皱眉。
他身后就跟着护卫,倒是不怕刺杀,直接便道:“停下。”
马车停下。
裴铮听到随从询问:“是什么人?”
随即,一道声音响起:“安庆王府管家谢洪。”
安庆王府的人?
裴铮眉头皱得更紧,掀开车帘看向后方,眼神狐疑:“何事?”
谢洪恭敬道:“殿下,世子在福禄轩四楼等殿下,想与殿下一见。”
顿了顿,他压低声音:“世子说,她希望殿下悄悄去。”
裴铮错愕。
他原以为是安庆王找他,没想到竟然是刚刚分别的容昭!
-
一刻钟后。
裴铮坐在刚刚的雅间里面,之前是露台,如今是坐在雅间的榻榻米之上,面前摆放着茶水与点心,头顶雪花片片落在琉璃之上,落不进温暖的屋内。
容昭坐在他的对面,眉目含笑。
裴铮面无表情。
他原本是不准备回来,这容昭一晚上遛他两次,他凭什么配合?
可就像之前对方一次性邀请三位皇子一样,才刚刚散场,又单独邀请他一个人,怎么能不让人好奇容昭何意?
虽然好奇,但他的面色依旧不好看,冷冷看着容昭。
容昭微微笑,给他倒茶:“二殿下,喝茶。”
裴铮面无表情:“你又将我叫回来,便是为了让我喝茶?”
说话间,声音越来越冷。
容昭摇摇头,轻声道:“自然不是。”
她端坐在对面,仪态完美,微微垂眸,声音平静:“如今三位皇子当中,我观二殿下胜算更大。”
这话没错,二皇子除了不得圣心之外,实力与势力都是最强的。
刚毅果决,下手狠辣,还格外关注军政民事,虽有些缺点,但为君者所有特性都有。
裴铮眉梢一挑,薄唇微微勾起:“你不是选择中立吗?说这作甚?”
他冷笑一声:“说吧,你到底所为何事?”
容昭抬头,看向他,眼神中终于有了波澜,“我希望二皇子立刻答应与我合作开报社、发报纸,并且承诺,报社交给我负责,尽量不干预。”
裴铮知道这件事最终结果是合作开报社。
可容昭现在如此说,这是逼他让步,逼他这个皇子给她这个世子让步?
况且,她竟然还大言不惭要求他不干预报社!
裴铮气笑了:“凭什么?”
“我。”容昭看着他,眼神认真,“凭我愿意支持二殿下登基,如何?”
房间里面煮茶的谢洪腿都吓软了。
怪不得要把人全都撵出去,怪不得外面也不让留人。
——他家坚定中立的世子,到底在干什么?!
谢洪茶水撒了一桌子,随即就当什么也没发现,赶紧擦干净桌子,小心翼翼继续煮茶,耳朵却竖起,满眼震惊。
裴铮没注意他,他此时也在震惊当中。
但很快,他脸上的震惊收起,微微垂眸,手指在桌面敲打,云淡风轻:“我如何相信你?”
容昭这样有本事的人,若是能拉到自己阵营,怎么可能拒绝?
可是,他也很聪明,容昭若是想要站队,恐怕早就站了,不至于等到现在。
裴铮不会在她提出投靠之后,立刻就欣喜若狂,反而充满了质疑。
容昭看着他,故意深吸一口气,在桌面的拳头握紧又松开,显得十分紧张。
这些动作都被裴铮收入眼中。
容昭一脸认真,“我本是想保持中立,不愿参与夺嫡之中,可偏偏,由不得我不选。”
她苦笑出声:“五皇子裴钦好色,上次于福禄轩包间欲轻薄于我,后来大抵知道自己错了,一直接近我,向我示好、道歉。”
裴铮错愕。
他从来冷静的脸上带着诧异与不可置信。
——他那五弟莫不是疯了?!
裴铮再看容昭颜色,对方确实长了一张绝色容颜,当初马车错过时,他惊鸿一瞥也觉得惊艳,还差点误会其为女郎。
可在裴铮眼中,权势比女色更加重要。
所以并未有其他心思,反而因为容昭之后的重重表现开始忌惮。
怪不得当初福禄轩两人没聊多久便不欢而散,有骨气的男人不能忍受这种屈辱。
他那个五弟……
真是好色到了愚蠢的地步!
初见因为容颜轻薄了别人,后面便再是道歉,又有何用?
裴铮不知其中真相,此时面上便露出冷笑之色。
容昭同样冷笑:“五皇子有那等心思,便是辱我容昭!他如今道歉与讨好全都无用,他日若是登基之后,我还能如何保留颜面?”
裴铮了然,点了点头。
裴钦现在为了大局道歉、讨好,可他日若是登上大宝,容昭这样的绝色,他那等好色之人,岂会放弃?
届时,容昭便只能受辱。
裴铮虽然与容昭相处不多,但此人果决,与他们三位皇子都能叫板,自有些骨气在身上,这种人——折辱他比杀了他更难受。
裴铮不知容昭是女扮男装,会这么想实在是正常。
容昭端起茶盏,狠狠一口闷下,似乎努力压制着这种屈辱,声音沙哑:“我不想参与夺嫡,但是……我不能允许五皇子登基。”
裴铮虽然依旧面冷,神情却缓和了许多。
他问道:“那你为何不支持三皇子?”
容昭面颊染上怒红,恼怒道:“我如何会支持刺杀我之人?”
裴铮瞳孔一缩,随即眯了眯眼睛,诧异:“刺杀你是三皇弟做的?”
容昭缓缓点头,将大理寺少卿关大人之前透露的信息缓缓道出,并未提及关大人。
说完,她面色凝重:“那夜我差点丢命,如何能支持三皇子上位?我容昭有仇报仇,有怨报怨,绝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三皇子登基!”
裴铮抬手给她倒了杯茶水,嘴角笑容冷漠:“我那三皇弟向来小心眼,你拒绝他,他如何能不恨你?”
容昭谢过他的茶水。
端起茶盏时,微微垂眸。
——啧,装的可真像。
昨日与容屏谈话时,容昭尚不能确定幕后之手是二皇子还是三皇子。
线索隐隐指向三皇子,所以她便更怀疑二皇子。
当然,只是怀疑,不能确定。
但一封信却让她确定了幕后之手。
三皇子生母刘淑妃侄女刘婉君偷偷差人送了封信,信上关心容昭遇刺之事,客气而有礼,挑不出任何问题。
但是,其中有几句话——
“家父近日忙于朝中之事,无暇他顾……”
“世子莫要为当日之事烦忧,三皇子虽不悦,父亲劝其莫要计较,当效五皇子,以仁义示人……”
“十月四日,表哥匆匆来找家父,方知世子遇刺,颇惊……”
……
这几句话咋看没有问题,但容昭却懂了刘婉君想告诉她什么。
刘大人忙于朝政,没有时间做其他。
三皇子是不高兴,但因为五皇子,刘大人劝他忍了下来。
容昭十月三日晚遇刺,三皇子是十月四日才知道。
刘婉君没有明说,却隐晦告诉她——这件事与三皇子无关,若想要查到凶手,可避开三皇子。
也是因此,容昭终于确定幕后之手。
——二皇子裴铮。
至于刘婉君是否说谎?
如果真是三皇子做的,刘婉君没必要多此一举。
况且,直觉也让容昭相信那个女子。
局面可真是好笑,二皇子杀她,三皇子不喜她,五皇子图谋她……真是最糟糕的情况都遇到了。
容屏不知道她要如何破局,但容昭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那便用最冒险的方法吧。
这念头只是一瞬,容昭收起心思,看向裴铮,扯了扯嘴角:“是呀,二皇子,我不想参与夺嫡,可又根本没有选择,如今局面,殿下本就胜率最大,我也该锦上添花了。”
裴铮那张冷酷的脸突然露出笑容,越是冰冷的人笑起来越好看。
他看着容昭,声音亲和又认真:“不,阿昭不是锦上添花,你永远是雪中送炭。”
裴铮从来谨慎。
当初策划刺杀时本就万无一失,却还是布了些线索指向老三,为的便是避免容昭没死,或者有人查到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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