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烧,”就站在窗外的范红桥说着话,就跑厨房里去了。
范家老大听着像是抱怨一般地跟乔大夫说:“怎么不带医箱来呢?”
乔大夫说:“你家老二到了我家,土匪似的拉着我就跑,我能来得及带什么?”
“你还站着?”范老汉就瞪自己的二儿子。
范家老二忙又往屋外跑。
“我去看看小妹那里,”范家老大看不下去安元志腿上的这道伤口了,转身也跑了。
“他这样,他这样能撑得下去?”范老汉在屋里就他跟乔大夫两个人坐着了,才问乔大夫道。
“我替他把脓水放掉,烂肉划掉,要是到了下午还是发热,就得送他去城里了,”乔大夫说:“不然这小哥一定死在你家里。”
范老汉急道:“从这里去城里,也得一天的路呢!”
“你有这个钱吗?”乔大夫说:“城里的医馆,没钱,你就是病死在他的门口了,也没人问的。”
“这,”范老汉在屋里急得团团转,他家要是有钱,老大跟老二就都娶上媳妇了,还用得着等到今天吗?这个家只能管每天的糊口,哪还有这个闲钱?
“等他醒过来,问问他的意思吧,”乔大夫说:“我看他不像是个穷人家出来的人。”
范老汉说:“他身上没钱,我还是先出去借些钱吧。”
乔大夫也不拦着,说:“你去借借看吧。”这个渔村里的人家,就没一个能算得上富户的,能让儿子娶上媳妇就算是让人羡慕的人家了,谁能把家里的钱借给范老汉?
范老汉闷不吭声地出门借钱去了,老爷子的心理其实很简单,他把安元志从江里救上来了,就不能看着安元志死在他家里。
等范家老二从乔大夫的家里拿来了医药箱子,范小妹在厨房里把水烧开了,出去借钱的范老汉还没回来。
乔大夫用酒把一把细长的小刀擦了一遍,又放在火上烧了一回,跟范家两兄弟说:“不等你们的爹了,你们把人给我按住了。”
范家两兄弟一个按肩,一个按脚,把安元志在床上死死地按住了。
乔大夫摸了一下安元志的额头,还是烫手,不把这人身上的烂肉和脓血弄掉,这位的烧就退不了。乔大夫把一块布帕子团了团,塞安元志的嘴里了,怕一会儿安元志疼起来咬了自己的舌头。
“乔先生,你不给他上点麻药什么的?”范家老大看乔大夫举着刀就要下手,忙问了乔先生一句。
“我这儿没有麻药了,”乔大夫道:“你这儿有?”
范家老二说:“安小哥这会儿晕着,不知道疼,大哥,你就让乔先生快些给他治吧。”
乔大夫先挑破安元志伤口上的脓泡,把拱在里面的脓液挤了出来,再把这道伤口里烂掉,发着臭味的肉割掉。说起来就是两句话的事,乔大夫手下的动作也足够快,但做起来,这次的治伤,足足花了乔大夫快两个时辰的时间。
安元志中途被硬生生疼醒过来,下意识地被疼痛驱使着想挣扎,可是范家两个兄弟死死地按着他,让他半点也动弹不得。喊叫声被嘴里的巾帕子堵在了喉咙里,安元志呜咽着,神智不在之后,他没有能力再遮掩自己的脆弱。
范家两兄弟看着安元志伤口里露着的骨头,和乔大夫被血染红了的手,最后都扭过了头去,不忍心再看。
范红桥在窗外,能清楚地听见安元志的呜咽声,最后哭红了眼睛。
范老汉走遍了整个渔村,好容易才东一家西一家,借到了一百个铜板。
借他钱最多的人家,当家的老太太还问范老汉,“你这是想招这个人当上门女婿了?”
栖乌村不大,每天发生了什么事,村里的人都能知道。这些日子以来,让栖乌村人议论最多的除了卫**剿匪的事,就是被范老汉家救的这个年轻男人的事了。
范老汉接过了老太太递过来的铜板,摇头道:“我没这个打算,这个小哥看着也快不行了。”
老太太脸露了同情之色,叹道:“你尽到心了,也算是功德一件了。”
等范老汉回到家中,他二儿子正站在小屋前往外倒血水。
乔大夫这一回没再用药布给安元志裏伤处了,用厚厚的一层草药,把伤口盖上,这才停了手。
“怎么样了?”范老汉进了屋就问。
“看他的造化吧,”乔大夫说:“伤口的好肉长不出来,他总归是个死。”
范红桥听见了乔大夫这话,一头就冲进了屋来,然后就被床上床下,大滩大滩的血迹吓得迈不动步子了。
安元志这会儿又疼昏了过去,连嘴唇都发了白,看着就是奄奄一息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