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尔摩德轻笑一声:“算了。假期结束了,大小姐。你准备什么时候回来?”
“东京下午四点。”奈奈生懒得理会她那故意讽刺般的称呼,“怎么,这回换你来接了?”
“哦,你是说波本那次。”贝尔摩德懒懒地应,听声音她似乎起身出了浴缸,“不用,你和雪莉不一样,那次是怕她跑了……但你不会跑。”
奈奈生干脆地挂了电话。
她确实不会跑。
她不能让组织比她先一步找到失踪的宫野志保。
预定的飞机四个小时之后起飞,她还剩最多两个小时赶到机场,能收拾行李的时间只剩下不到一个小时。奈奈生打开衣柜,快速挑了几件衣服塞进行李箱。
清一色的黑白灰,她将所有颜色鲜艳的衣服都留在了衣柜里。
收拾行李最后花了比预想中还要少的时间,她什么都不想带,看见的一切都让她觉得厌烦,奈奈生胡乱把东西一塞,合上箱子,躺倒在沙发上。
她看着天花板,想起宫野志保临走前的那一天晚上。
她们两个人在客厅闲聊到深夜,那时还约定好志保要带着明美一起来参加她的毕业典礼。
才过去半年……
奈奈生将手臂搭在眼睛上,另一只手攥着手机,想起什么,将屏幕摁亮举到面前。
游戏还在后台运行着,零应该已经醒了。
昨晚的梦会不会让他觉得有一点点惊喜?
这一夜出了这么多事,她竟然还是忍不住在这时分心想起降谷零。奈奈生几乎要唾弃自己。
她看着后台的程序,停留在这个画面很久,最终还是没有点开。
虽然还有很多遗憾,但见面的约定已经完成,零在今天之后也终于能实现自己成为警察的梦想。
截止奈奈生最后一次上线为止,除了亲密值之外,降谷零的人物面板中的所有数值都已经达到满点,包括五维和与四人组的羁绊。
就在这里结束,似乎,也不是不能接受……
现在已经不是玩游戏的时候了。
奈奈生长按下app图标,看着跳出来的删除键,好不容易平稳的呼吸忽然又有些颤抖。
安室透睁开眼睛,阳光透过窗帘,平整地铺在天花板上,明暗光影将房间分隔成两个极为分明的区域。
他恍惚了几秒,才从梦中彻底清醒。
他难得赖床,像回到高中还没有养成晨练习惯的时候。
电脑屏幕泛着盈盈的光,风扇从昨晚就一直运作到现在,发出嗡嗡的轻响,将他注意力吸引过去。
屏幕上是航空公司的订票页面。
明知道以自己现在的工作和身份,要像这样毫无理由地突然出国是一件困难重重的事。但安室透还是在那网站上泡了一整夜。
这些年,能让他冲动压过理智的事越来越少,而奈奈生永远是其中之一。
仅仅只是搜到了一个名字,就让他心神猛然激荡,几乎想立刻买机票出国。
直到天快亮时他强迫自己躺到床上休息,才勉强将出国的念头压下去。
可还是久违地梦到了她。
距离奈奈生突然消失已经过去了五年,她出现在梦里的时间几乎快超过他们真正相处的时间。
安室透自己有时候也会突然愣神,觉得那是不是真的只是一场梦。
他和奈奈生的相遇从始至终都是一件相当不科学的事。就像她当初突然出现在他的房间里一样,奈奈生的消失也没有丝毫预兆。
她几乎从不提起自己的任何信息,他唯一知道的几条信息中,最重要的就是她的名字。可用乌丸奈奈生这五个字从来都搜索不出任何结果。
到最后,纵使他从来不信鬼神也忍不住开始怀疑,奈奈生究竟是不是真的存在在这个世界上。
毕业典礼结束的约一年后,他化名安室透潜入组织,一开始的每天都提心吊胆,逐渐将奈奈生的事压在了心底,只是依然会时不时去搜索她的名字。
安室透已经习惯每次搜索出来的一片空白,可昨天第一次,网页上奇迹般出现了一条搜索结果。
那是发表于三天前的某篇心理学论文,研究者所属的学校正好位于洛杉矶,专业也相符,奈奈生的名字出现在致谢名单里,这种种巧合和她当年透露出的情报一一对应,让安室透实在没办法不多想。
就像那个不存在的人因为这篇论文,和这个世界突然产生了一处联系。
仅仅只是一个名字,却也足够让他在时隔五年后,心中第一次升起几分希望。
放在枕边的手机响起提示音,一条短信送进来。
【贝尔摩德:波本,今晚七点,老地方见。有好戏看。】
安室透回她一句收到,放下手机时表情有些阴郁。
会放弃订票还有另一重原因……他怎么能以波本的身份去见她?
贝尔摩德口中的老地方是一间酒吧。
这里是组织名下的一处产业,从老板到员工都是组织成员,平时除了交易会用到这里之外,组织成员偶尔也会为了谈事情来这家店小坐。
安室透到的时候,贝尔摩德已经等在那里了。她靠在一处卡座的沙发上,指间夹着根女士香烟,带着一贯的精致妆容,在酒吧暧昧的光线下显得慵懒又妩媚。
“这里……”
安室透走到她身旁坐下。
“点些什么吗?”
“波本……”他言简意骇。
店员很快将酒送上来,放在他面前的玻璃桌面上。
“你说的热闹指的是什么?”
“啊,说起来我好像一直没提过,组织还有一位你从没见过的高层。”贝尔摩德碾灭手中的烟,漫不经心地说,“她这些年一直在国外,今天才回来。”
注意到安室透在看自己的动作,她耸耸肩,轻笑着解释:“那位……大小姐,讨厌烟味。”
语气中没什么尊敬的意思,叫她大小姐似乎纯粹只是一种调侃。
很像贝尔摩德的性格。
讨厌烟味……
安室透挑了下眉,随口说,“那她在组织大概不太好过。”
“没人会在她面前抽烟。”贝尔摩德淡淡说,“不是说了吗?她是大小姐。”
安室透怔了下,反应过来什么,目光深沉几分。
贝尔摩德短短几句话就足够他推理出很多有用信息。
被像贝尔摩德这样的高层表面尊敬,背地里却随意谈论,这位大小姐的地位似乎很微妙。
不过安室透也能理解。组织本来就是靠利益和实力互相制衡的地方,感情、血缘这些东西大概是最无足轻重的影响因素。
能让其他成员对她表面尊敬,至少说明那位大小姐不是一个绣花枕头。
“她的代号是什么?”
“Ie,冰酒……听过么?”
“嗯,自然环境下使葡萄结冰,并在结冰状态下压榨发酵制成的一种白葡萄酒吧?酒液金黄,又有液体黄金的美称。”安室透很快答,“确实很适合做大小姐的代号。”
“不愧是波本,我很好奇你这些知识到底是哪来的?”贝尔摩德捧场地鼓了下掌,“但关于冰酒还有另一种说法。据说它的诞生来源于一场突如其来的霜害,酒农为了抢救被冰冻的葡萄,只好将它们直接以冰冻状态压榨酿造,却意外获得了口感甘甜香醇的酒液……也因此它的诞生又被称为……”
“一个美丽的错误。”
安室透顺口接话,抬眸,就看见贝尔摩德笑得意味深长。
她像在隐喻什么,安室透动作顿了下,就听见她接着开口。
“霜冻并不常见。所以又有句话说——”贝尔摩德慢悠悠道,“能够品尝到真正冰酒的人,就像能够得到真正爱情的人一样稀少。”
安室透心里一动。
还没来得及接话,贝尔摩德点了下唇,目光移到他身后。
“啊啦,闲聊太久,我们的主人公似乎已经到场了。”
酒吧厚重的大门被推开,迎客铃轻晃,发出清脆的响。
他随意回眸。
伏特加第一个进来,替身后的人把住了门。紧跟着踏进店里的是一个比想象中年轻许多的姑娘,二十岁上下,身材高挑纤细,只是在身后琴酒的衬托下显得有些娇小。
她穿着利落修身的风衣,整个人裹着室外的寒气,气场凌厉,抬起头却露出一张明艳到过分的脸。
两人视线撞上,不知是不是安室透的错觉,那双形状好看的眼似乎一瞬睁大了。
“怎么停下了?”琴酒在她背后不耐烦道。
奈奈生像是没听到,直到伏特加也回头叫了她,她才回过神。
奈奈生一手插在风衣口袋里,此时狠狠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痛得暗自咬了下牙,面部肌肉隐隐有些扭曲。
她没在做梦。
怎么可能?
眼前的波本,真的和降谷零长得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