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耐烦的询问声让季听回过神,他连忙道:“我刚没有听见,你说什么了?”
戚灼已经用那条睡裤缠好了左手臂,他看着季听,那双狭长的黑眼睛里充满讥嘲:“没有听见?你是聋子吗?”
“是啊,我是聋子。”季听点点头。
戚灼怔愣了下:“聋子?”
“嗯,我不光是聋子,还是瞎子。”季听指了指自己的耳朵,解释道:“我戴着视听器呢,不然什么都听不见,也看不见。”
戚灼上下打量着他:“哦……果然是纳鹰军军务处长的儿子,哪怕是聋了瞎了也没关系,可以戴普通人根本买不起的视听器。”
季听听他语气有些怪异,敏感地察觉到他情绪不好,立即开始讨好:“你想看看视听器吗?我可以取下来给你看。”
戚灼愣了一瞬,神情突然变得凶狠,骂骂咧咧地道:“谁他妈想看你的视听器?当老子是没见过好东西的叫花子吗?季志城那个老狗比不干那么多坏事,你以为你用得上视听器?”
季听立即收声,慢慢挪到沙发另一头,尽力将自己缩成一团,减少存在感。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两人都沉默地坐在沙发上,听着地面隐约传来的爆炸声。
季听已经很久没有喝水,觉得口很干,但他现在并不想去拿行李箱里的水。他不想有任何动作引起狼人的注意,免得他又莫名其妙开始发怒。
但戚灼却突然问道:“季志城呢?他被炸死了吗?”
季听回答得很谨慎:“没炸死。”
“被怪物弄死了?”戚灼坐直了身,语气听上去有些期待。
“怪物?哪里有怪物?”季听连忙环视屋内,没发现异常后,慢慢看向戚灼,目光警惕地再挪远了一点。
“你他妈看谁呢?”戚灼隐隐又有些暴躁,“老子问你他被外面的怪物弄死了没?”
“没被弄死吧。我不知道爸爸和太太他们去哪儿了,我找不着。”季听情绪有些低落,手指轻轻抠着旁边的沙发皮。
戚灼捕捉到他的用词:“太太?”
“嗯,季太太。”
“他老婆?”
“嗯。”
戚灼疑惑地问:“她不是你妈?”
季听摇摇头:“不是,我有自己的妈妈。”
他回答得已经很小心了,时刻注意不去触怒狼人,没想到他在听完这句话后怔了几秒后又开始发狂,沙哑着喉咙骂道:“季志城那个老狗比如果不是干了那么多坏事,他哪里会有这么多老婆?”
戚灼骂了季志城一阵后,没再做声,只目光阴沉地看着季听。
季听被他看得心里毛毛的,双手蜷在腿上,脊背缩紧,眼睛盯着前方的行李箱,只用余光瞟着他。
戚灼很快就转开头,站起身在屋里走动,将所有柜子拉开看,又去到墙角,用那里的饮水机倒水喝。
十二岁的少年正在拔高,身形瘦削,肩胛骨在T恤下很明显。他左手缠着睡裤,右手端着一次性纸杯,露在短袖外的小臂覆盖着一层肌肉,让他看上去只清瘦,却并不孱弱。多日未修剪过的头发垂在颈侧,有些地方还往外翻翘着。
季听便也打开了自己的行李箱,取出一个天蓝色的小水壶开始喝水。
他边喝水边打量屋内,看见沙发前的地上多了张卡片,便弯腰捡了起来。
卡片很脏,很旧,姓名一栏里印了两个字:戚灼。
季听在心里默念:成……火,原来他不是狼人,还有名字,叫成火哦。
“谁让你偷我车票的?”
季听吓得差点将卡片扔掉,看见成火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转过身,手里端着纸杯,额发下那双眼睛怒气森然。
“我没有偷,它自己在这儿。”季听连忙将卡片放回地上,又坐回原位比划,“我就坐在这儿,看见它在那里,然后我就……”他欠身捡起卡片,“就这样的。”
戚灼大步过来,一把夺过卡片,塞回了夹克衣兜,再警告地瞪了季听一眼,坐回沙发。
他神情依旧阴郁,却又有些疲惫,拢紧夹克后,靠着沙发背闭上了眼。
季听安静地嘬着水壶吸管。
他心里有很多的疑问,比如天上为什么会多了一艘星舰,那些黑色机甲为什么会打他们,但现在没人可以问,更不敢去问旁边的成火,所以他只有将这些疑问埋在心里。
虽然这房间没有玻璃窗,但他想起开始钻入窗户的那条“长尾巴”,还是有些害怕,便不断回头去看房门。
“你动来动去在干什么?”戚灼没有睁眼,但拧起了眉。
季听连忙道:“你睡吧,别怕,我盯着的,只要长尾巴进来就叫你。”
“长尾巴?”戚灼嗤笑了一声,难得地解释道:“那不是尾巴,是怪物的触手。”
“怪物的触手?那是什么呀?”
戚灼睁开眼,侧头看着季听:“你今天没见到那种怪物杀人吗?它们从机甲里钻出来,伸出长触手,用口器刺进人的身体,吸干净血肉……”他目光落在季听抱着的水壶上,声音很轻地道:“就像你现在这样,一口一口吸,把人吸成人干……”
蓄光灯惨白的光芒投在戚灼脸上,让他脸色愈加苍白,眉眼也更加漆黑。季听松开叼着的吸管,把水壶从怀里慢慢推到了膝盖上。
他小声回道:“我没有遇到那种怪物。”
“你遇到了,刚才那东西就是。”戚灼伸手举在季听面前,“那就是怪物的一根触手,上面还生着口器,也就是它的牙齿。口器钻到你脑袋里去,吃你的脑花……见过脑花没有?”
季听惊恐地摇头:“没,没见过。”
“豆腐脑呢?吃过没有?”
“吃过。”
“脑花就是你脑袋里面的豆腐脑,怪物就喜欢吃那个。”
戚灼看着季听,见他已经被吓到呆滞,这才满意地转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