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定有别的问题。
“爸爸去世前……”金木研在他的话下记忆混乱,四岁前的很多事情都模糊了,“四岁时……好像发生了一件可怕的事情。”
和修常吉问道:“什么事情?”
金木研的颤抖突然停止。
一道有些冷漠的童音在这个时候说道:【爸爸挖了我的赫包。】
另一道童音含泪说道:【很疼。】
疼到不管过去了多少年,大脑记不住了,身体却记住了那份彻骨的疼痛。
当年的排骨很好吃……爸爸亲手……做的……
后来……
后来就发生了……那件事情。
他被爸爸抱在怀里,跟爸爸玩,在快要睡着的时候,爸爸给他注射了冰凉的东西,用小刀挖开了他身上的肉,他哭得歇斯底里也没有用。
妈妈就站在一旁,洗完碗的手揪着围裙,睁大眼睛看着他。
眼中有泪。
这个家庭从根源上就是扭曲的。
金木研的脑海里有两道孩童的声音相互冲撞,构成童年的回忆。
【我讨厌妈妈,她就那么一直看着。】
【我讨厌爸爸,他死了,抛下妈妈和我,妈妈过得那么辛苦。】
【赫包被挖了的时候很疼,后来变得很饿,饿得身体都没有反应了。】
【可是妈妈做的汉堡很好吃。】
【那是死人肉!】
【是猪肉啊,猪肉的味道,比外面卖的都好吃。】
【吃了死人肉有什么用,力量越来越弱,连小时候欺负自己的同学都打不过,而且妈妈死了后,什么汉堡都没有了……】
【嗯,什么都没了。】
在父母去世之后,彻底断了食物的来源。
什么都没有了……
金木研的赫眼里浑浊一片,继孩童的声音之后,少年胆怯的声音出现。
【其实……其实我有一次记不清发生了什么事。】
【在姨妈家生活的时候,姨妈只给我一点饭钱,不给我留吃的,我有的时候去英的家里吃饭,有的时候在外面吃饭。】
【我有一次好饿,闻到了很好吃的香味就走过去……】
【后面我就不记得了。】
这种超出金木研承受能力的事情,通常都会被大脑屏蔽,保护性地忘记。
能够做出这些,并且收拾烂摊子的“人”只有一个。
【是我。】
最后一道冰冷的声音有些厌倦地响起。
【我吃了大量的喰种,把一群从外面跑进二十区的喰种都吃掉了,骨头像饼干一样脆,咬起来很方便,连收尸的事情都省了。】
【你以为……你是怎么在碰到神代利世后,突然变成半赫者的?】
【因为这具身体已经具备成为半赫者的潜力了。】
真相的最后一块拼图补全。
重生之后的所有迷惑迎刃而解,金木研开始惶恐地怀疑自己是真还是假,大脑里的声音又算不算自己,重生前的那些记忆都是什么。
【你是这具身体的“我”吗?】
【嗯。】
那道最冷也最漠然的声音回答了金木研。
金木研在心底大声地问他。
【我是假的吗?!】
【你当然是真的,我们都是真的,假的仅仅是那些虚构的童年。】
【为什么……你和我都要虚构这些记忆……】
【很温暖不是吗?】
纵然有不愿回忆的痛苦和泪水,但是抓住一丝温暖就仿佛还能当作是真的。
记忆之中,父亲带他去动物园玩,在餐桌上为他夹排骨,母亲在厨房里对他微笑,哪怕是在忙碌地工作也留给他温馨的背影。
那道与他一样的声线继续说道。
【我把记忆都给你,我把身体也给你,你替我活下去。】
【和修家怎么办?】
【关我屁事。】
连这条命都不想要的人,又怎么会在乎区区身份。
金木研濒临绝望的神经在这句话下断裂。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这人怎么可以这么不负责任!!
“我才不想当什么独眼喰种!我是人类,与和修家没有任何关系!”病床上呆傻的黑发少年突然发狂,挣脱和修常吉的手,赤脚往外冲了出去。
V组织的人大惊失色地看着他,“快拦住他!”
对RC抑制剂有极大耐药性的金木研动如脱兔,逃跑速度极快,眨眼间就跑出了地下一层,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在他快要逃出和修邸的大门时,V组织的人没有上前,忽然都停下了脚步,一声苍老的叹息声从他后面很近的地方传来。
“你不说,我也猜得到——你的赫包被你的亲生父亲挖了。”
“失去了作为喰种的捕食器官。”
“你在过去把自己当成了人类,我说的对不对?”
金木研的肩膀被一只手抓住,如同鹰爪般钳制住他。金木研反过身,体内的鳞赫凶狠地攻击过去,浑然没有对待老者的善意。
这是阻碍他逃跑的最大敌人!
和修常吉见状,第一反应却是赞许:“很漂亮的鳞赫。”
鳞赫悍然攻击的刹那,对方说出了后面的一句话。
“但,还不够。”
鳞赫断裂。
最后的六条赫子全毁。
轰然落地——!
和修常吉一出手就斩断了他的赫子,雷厉风行得如同年轻的时候。金木研浑身是血,挣扎着想要爬出去,指甲在地面上划出狰狞的痕迹。
“我不要留在……这里……”
和修常吉站在他身边,双手合拢,低头看他,“你出去又能做什么?”
“这里的权势不好吗?”
“我不要!”
“留在这里,你立刻就可以成为特等搜查官。”
“我自己能做到!”
“很好。”
听到他的答复,和修常吉看他的目光说不出的满意和柔和。挥退了V组织的那些人,和修邸的大门口就剩下他们两人,喧嚣声不复存在。
“你再往前爬一步,我明天就宣布你阵亡。”
“……”
金木研瞪大眼睛。
“你是想当一个没有身份的人,还是想当一个有身份的人?”和修常吉说出自己给他的选择,“我不会剥夺你的过去,但是你的未来属于和修家。”
“这样的人生……和失去自由有什么区别!”
“有区别的。”
和修常吉弯下腰,对别人而言尊贵的身份在此刻变得没有多大意义。
“你会是我的孙子,和修家的继承人。”
“我……不想要……”
金木研咬着牙拒绝了他。
因为只要应下,现在拥有的一切都会化为乌有。
和修常吉的手指触碰到他的脸颊,又看着他倔强的赫眼,“你永远不知道你拒绝的是什么,那是其他人一辈子也无法得到的东西。”
金木研惨然道:“我只想要我这一点点东西。”
哪怕是这个姓名……
和修常吉断然否认了他的话:“那是因为你看到的太少,得到的太少,眼界狭窄,你的父母把你养成了这样的性格,那是他们的错!”
激烈的言语之后,和修常吉用堪称温柔的方式托起他的下颌。
他注视着那只和修的赫眼。
“你若是『龙』,和修家就不是困住你的笼子。”
最后,和修常吉把金木研敲晕了过去,命令V组织的人把黑发少年重新带回地下一层。
真是不服管教的小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