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怕挨揍,也不怕叶铃兰责备,她以为自己不在乎这些大人,但所有的委屈都在看见叶令蔚这一刻全部倾泻了出来。
专家带过来的整个团队为叶令蔚服务,科室一班的值班人员也随时待命。
叶令蔚抱歉的看了一眼旁边的护士,招手让刘佳艺过来。
刘佳艺有些讶异的瞪大眼睛,四哥不讨厌她了?她有些不好意思的走过去。
“四哥......”刘佳艺声若蚊蝇。
叶令蔚伸手拉住她的手,向来张扬的面容温和下来,“刘佳艺,我要是顺利出来了,你就好好学习,好不好?”
“姑姑不让你学表演,我给你投资,”叶令蔚摇了摇她的手指,“好不好?”
“好。”刘佳艺泪眼婆娑的狠狠点头,“四哥我在外边等你!”
叶令蔚松开她的手,一旁的工作人员立马过来推走了床,手术专用电梯启动,从上至下,电梯内有个年轻的男医生开口和叶令蔚说话,“你妹妹很好看啊!”
“谢谢。”叶令蔚笑得很开心,“但是她很让人伤脑筋的。”
男医生有点茫然,“但她看起来好乖。”
叶令蔚没回答了,那是因为自己在,自己不在,刘佳艺就跟脱了缰的野马一样,就算是在自己面前,她也只是把爪子收了起来,而不是剪掉。
滚轮在寂静的廊道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有医务人员的脚步声和工作服与各种器械摩擦而过的微小声响,手术内的仪器已经全部启动,叶令蔚自己下床躺上了手术台,上衣扣子被解开,仪器依次靠过来开始监测这位小病人的生命体征。
“血库那边的血都送过来了吧?”
“早就联系好了,已经都准备好了。”
“这场手术很难得,你们在的都好好看着,这样的机会可不多。”
有几个医生本来今天还在休假中,听见有台大手术,就是打下手也要跑过来观摩手术过程。
请过来的专家四十几岁,看着还挺年轻,他介绍自己是瑞士人,是个天才,他有自己专门的一套手术刀,带了专用的助手,助手对其他本院的仪器的要求接近于吹毛求疵,手术室的好东西被全部挑走了。
叶令蔚被打了麻药,在闭上眼睛之前,他恍惚看见手术室自动门那一扇窗户外,费澜站在外边。
费澜怎么会在呢?
手术室是不允许患者家属进出的啊。
门上红色的灯亮起。
叶岑还在因为自己没进去而费澜进去了感到生气,他黑着脸,刘佳艺在旁边安慰,“你别难过了二哥,四哥又不想看见你,你进去干嘛呢?”
“......”叶绚就知道刘佳艺绝对说不出什么好话,他冷着脸,“给你两个选择:第一个是被我打死,第二个是滚远点,你选。”
刘佳艺觉得自己今天应该是扛不住第二顿毒打了,她默默的坐到了另外一排椅子上,还不忘嘀咕,“现在知道后悔,早干嘛去了?”
“哐当!”
空旷的等待室,拐杖砸在地上,一声巨响,带着回音。
叶绚看着刘佳艺,眼眶都红了,不是要哭,是生气。
叶岑一直闭着眼睛,听到身旁动静逐渐大起来,才睁开眼睛,脸上带了点疲色,“叶绚,坐下。”
他语气很冷淡,叶绚不敢不听。
等待室重新安静下来,陷入沉默,在关注点就快要回到手术室门上那盏猩红色的灯的时候,电梯开了,里边几个男生探头探脑,随即被不知道谁踹了一脚,一个人高马大的男生被踹趴在地上,他跟叶岑对上视线,心里一惊,急忙爬起来。
“橙子你有病?”高临浩爬起来拍拍屁股,低声对身后的女生吼道。
小橙子不耐烦,“烦死了你们,一路磨磨唧唧,话又多。”
陈丰宝不赞同的“哎”了一声,“你这话就不对了,我们这是行动缜密,这要是被我妈发现我晚上偷跑,不把我腿打断。”
小橙子,“那你们为什么不说去同学家里看书?”
陈丰宝和李敬不约而同的看向高临浩,“问他。”由于他们撒谎太多,且几乎都是因为高临浩先露馅,导致现在只要他们一撅屁股,各方父母就会先揍两下再说。
“看......看我干嘛?关我什么事?”高临浩心虚道,他摸到叶岑旁边坐下,第一次跟这种新闻里的成功人士接触,高临浩很是局促,“大......大哥好,我们是叶令蔚的朋友,他今天手术,我们过来等他。”
叶岑充耳不闻,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睛假寐。
高临浩不到黄河心不死,“你看你这,不理人搞得我怪尴尬的。”
叶岑,“......”
刘佳艺and叶岑and其他人,“......”
最后还是陈丰宝看不过去了,过去一把扯起高临浩,几个人坐到了另外一排椅子上,“真尼玛丢人!”
手术进行到一半,已经过去了五个小时,猩红色灯光仿佛变得更猩红,甚至溢出实实在在的血腥气味,它张牙舞爪的布满空气,撕扯着每个人的神经。
小橙子穿着厚厚的棉服,天气预报说,冷空气提前南下,申城将迎来百年来最早的冬天,也是最凶猛的寒流。
几个人缩在一起昏昏欲睡,小橙子靠在陈丰宝的肩膀上,脖子睡得发酸,她睁开困倦的眼睛,看见了自窗户外被医院顶楼白色灯光照得发亮发光的雪花。
“下雪了!”小橙子一下子就没了睡意,跑到窗户边上,“申城好几年没下过雪了......”
高临浩被吵醒,他醒了又往李敬怀里缩,“好冷,睡吧你们,有什么能比睡觉重要?”
小橙子回过头看了一眼他们,翘起嘴角,得意道,“知道吗?在初雪降落那一天,上帝会实现所有在初雪落下时许愿的人的心愿。”
李敬醒了,十分严肃,“封建迷信要不得,相信知识,相信科学。”
陈丰宝和高临浩也坐直,三人第一次站同一条战线。
跟三墩佛一样。
小橙子撇嘴,兴冲冲的开始许愿,她还没闭上眼睛,那个一直坐在一旁的女生坐过来,“真的吗?”
“什么?”小橙子被刘佳艺的颜值惊艳到,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
刘佳艺抿了抿嘴唇,说道,“下雪的时候许愿,真的会被实现么?”
对方一本正经,小橙子还有些不好意思了。
“只是这么说而已,应该就是一个心理慰藉吧。”
她说完,就看见小女生闭上眼睛十分虔诚的对着窗户嘴里默念着什么。
两个女生的背影,陈丰宝看了一会儿,站起来,“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我也试试。”
“说不定能发一笔横财。”
高临浩,“你现在从这里跳下去,你爹我就可以发一笔横财。”
李敬,“我也看看。”
高临浩最后一个靠过去,“那请我给一个亿。”
李敬,“亵渎神灵。”
“等等,我给澜哥发个消息,他说他进手术室了,我让他出来看初雪。”高临浩掏出手机,给费澜发了消息过去。
发完消息,他闭上眼睛,双手合十,“我不要钱,我刚才开玩笑的,其实我想要一个别的。”
众人,“......”
费澜在手术室内一个休息室里,护士见他靠在墙上了让他先去休息一会儿,男生睁开眼睛,眼底一片清明,他不累。
但他确实没办法继续再看着各种冰冷的器械在叶令蔚胸腔内穿插,拔出,换了一袋又一袋的血,他点点头,去了休息室。
休息室有一面巨大的窗户,将城市最大的led屏幕收入眼底,已经凌晨两点,宛若萤火的灯光周围逐渐开始出现莹白色的片状物。
下雪了。
费澜从外面收回视线,手机就响了一下,是高临浩发过来的消息。
[澜哥,下雪了!是初雪,快许愿!许他两亿个亿,一定能实现!]
费澜关掉手机,他不太信这些。
而外边的众人已经许完了,小橙子问他们,“你们许了什么愿?”
高临浩别别扭扭的,“说了句就不灵了。”
“现在每个人都在许愿,上帝没时间注意我们,说说看,你向上帝要了多少钱?”
“狗屁!”高临浩差点跳了起来,“我许的是我希望叶令蔚的手术能成功!”
“你们呢?”高临浩别扭道,“我都说了,你们不说,不行。”
小橙子看向窗外,笑了,“我也是,我希望他以后健健康康。”
陈丰宝一愣,“艹,我也是。”
高临浩看向李敬,“说,你是不是许愿出书?”
李敬恨死了高临浩这张破嘴,他皱眉,“身外之物何足挂齿,我当然希望叶令蔚一世平安。”
“我们都许了一样的愿望,实现的几率应该很大吧......”刘佳艺呢喃道。
这场雪,越发的大了起来,有将要整个笼罩住申城的趋势。
隔远看,几乎只能看见密集的雪花,它们争先恐后的落下来,抢在融化之前层层叠叠,叠得越来越厚。
“不知道澜哥许了什么愿......”高临浩念念不忘费澜。
费澜坐了一会儿,外边的风卷着雪花四处乱窜,他站起来,走到窗户边上。
漫天的雪花,看不见尽头,看不见来处。
其实信一次,也没什么的。
男生垂下脖颈,闭着眼睛,五官因为气息而遮掩了凌厉,显得柔和恭顺。
这是费澜对命运表示出的前所未有的谦恭虔诚,也是他最大的诚意。
因为叶令蔚。
:让他留在我身边,那本来就是您对我的恩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