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园里还点着灯,主屋被清了场。
海浪从远处拍过来,卷起数米高,香樟树被海风吹得哗啦啦响。
客厅的茶几上泡着茶,一开始的喧哗已经全然不见,空间内静谧得只能听见远处袭卷而来的风声。
院子里被主干道驶过来的几道车灯照亮,几辆车停在了院子前,车门“唰”地一下拉开,车上的人沉着脸,一脸忐忑地跟着陈叔走了进来。
白简听见声音,放下了手中的报纸,神色沉静。
陈叔带着人过来,“白简先生,他们父母来了。”
这大概是他们第一次见到白简。
望着眼前宛如神祗般的俊美面容,来人皆是一愣。
传言,白简先生是白家最优秀的后辈,是所有人鱼都无法企及与触碰到的阶层,他温柔良善,拥有人鱼特有的智慧与神秘,始终善于守中,理性而又明智。
“坐。”他微扬嘴角,眼底不见任何笑意。
“陈前,把事情经过说一遍,再告知各位我们决定如何处理。”白简似乎不是很想和他们交谈。
陈前走上前来,他一贯慈爱包容的神情不见踪迹,皱纹里都刻画着对此次事件的恼怒。
“是这样的,在今晚十点三十一分,我们阿悦少爷在海边散心,被各位的后代们拖入水中,实施谋杀,目前阿悦少爷已经被救下,医生正在抢救,而我们这边也已经掌握到了证据,我们决定的处理方法是,报警。”
人鱼将脸面看得无比无比重要,部分人鱼自认为人鱼族群数量稀少,血脉高贵,更是无法容忍自己出丑败像。
而不同的人报警,则有不同的处理结果,法律不是天衣无缝处处都能兼顾,只要律师够强,白家甚至能让他们被判死刑,而在代表了公理正义的法律之下,他们没有任何申辩的机会和余地。
不顾这群家长惨白的脸色,陈叔继续说:“在抢救结束之后,白家会发布公告,将各位的公司以及旗下子公司的名字公开,另外,白家以及和白家和合作的公司会陆续终止和各位的合作,之后,白家会对各位的公司进行商业打击。”
“不……不不不,”有人率先反应过来,“我们不知道林青越会做这种事,可……可能就是小孩子之间打打闹闹呢?”
白鹭一直没插嘴,此刻却气得从水底下飘上来,趴在缸沿上,嚷道:“我们阿悦是青北大学人鱼医学院的学生!”
人鱼医学院啊。
他们最出名的除了招生条件的苛刻,就是最近几年研发出来的手圈监控器,在入学当天,以激光射入皮下,看着只是一道线,但却有监听和监视的作用。
在未启用这两个功能之前,它只有非常普通的定位作用,因为启用的费用异常高昂,维持的费用按小时计算,一般的豪门都不会轻易启用。
陈叔补充道:“白简先生,在入学前就给学院打了招呼,启用24h监视和监听功能。”
一般来说,为了保护隐私,哪怕是家里人,都不会随意查看学生的数据,白简也是一样。
所以学院会根据学生性别年龄和身体状况设置一组最低数值和最高数值,一旦低于或者高于,被绑定人的手机会立即报警,即使是在静音状态下。
客厅里的一群人面如土色。
白家这一通手段下来,他们最后只能去沿街乞讨。
白家从不用见不得光的手段,也没这个必要,商界里的人都是十分清楚,白简要做什么,向来大大方方地告知,即使对方提前几个月开启防御和应对措施,白简也从未失手过。
可以说,青北大部分企业,都是看着白简的眼色讨生活。
灯下,一群人的脸色十分难看。
有人先出声,“白简先生,我的儿子没有参与,他只是林青越的小跟班而已,能不能,从轻,从轻……”
“我的儿子也是,他本性不坏的,都是林青越把他带坏的。”
“向圆!还不快滚过来给白简先生道歉!”向父一声大喝。
坐在不远处瑟瑟发抖的向圆连滚带爬地滚过来,一跟头摔在地毯上,他双眼无神,从进来到现在,白简都不让他们说话,一个字都不允许说。
他磕磕巴巴一个字都吐不清楚。
向父看得着急,走过去一巴掌甩在向圆脸上,“道歉!”
向圆被这一巴掌扇回了魂,他趴在地毯上,眼泪哗啦啦流,“是林青越让我们干的,他说反正人类短命,早死晚死都是死,说,说白简先生反正可以活几百年,再喜欢又怎么样,等过几十年,说不定白简先生连斯悦是谁都忘了。”
“真的是林青越让我们干的,我本来说不要做,我跟他说了白简先生不会放过他的,他差点把我弄死了,说如果我说出去,就让他爸不和我家做生意了。”
“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劝过林青越,但是他不听我的。”
人鱼一生只有一个伴侣。
这已经是很多年前那些人鱼的守则了,经过社会化的人鱼,多数已经没了这个概念,恋爱,又分手,结婚,又离婚。只有部分人鱼却还恪守着自己的生物准则,甚至不轻易恋爱。
林青越这一群人鱼显然是已经抛弃了生物准则,坚定地认为可以活几百年的白简不可能吊死在一棵树上。
白简颈侧的鳞片若隐若现,是银色的。
向母看得腿发软,他扑通一下子趴在地上,口齿不清地道歉,“白简先生,我儿子还小,他什么都不知道,您要发气,冲我来,要报警,就说是我干的。”
白简让陈叔将女人扶起来。
他靠在沙发上,眉目冷淡,语气却温和。
“当时全网发通告,就是为了提醒这部分不理智的人,考虑自己的行为可能会引起怎样的后果,会伤害到多少无辜的人。”他语重心长,姿态看起来令人觉得亲切温柔极了,然而这温和在此时此刻却令众人毛骨悚然,“我提醒过,我觉得作为父母的你们也应该有注意到,网上甚至没有关于阿悦的一条恶评。”
“身为父母,你们没有警醒自己的后代,是你们的失职,所以惩罚牵连到各位的生意,我觉得不算过分。”
向圆听着自己头顶温和的男音,浑身都在抖,从水里上来的白简先生,怀中抱着斯悦,眸子漆黑得像深海几万米的旋涡,光是被看着,就让他们感到了一阵窒息。
他真的劝过林青越,家里父母都嘱咐过,如果在外面玩儿遇到了白家的人,让着点儿,这是青北富二代默认的规矩。
斯悦和白简结婚,这规矩自然对斯悦也有效,这是所有人都清楚得不行的,但林青越偏不信这个邪。
白简的手指在膝盖上轻敲了几下,镜片后的眸子冷淡随和。
“好了,各位可以在这里休息一下,警察会在半个小时以后赶到。”白简站起来,随和地说,“陈前,给那几位小朋友准备干毛巾,冷了这么久,别感冒了。”
“……”陈叔,“好的。”白简先生就是这样,哪怕是送人上断头台,也会体贴细微地先让人洗个热水澡,或者递上一杯热茶。
“等……等一下,”向圆鼓足了勇气,但是没抬头,他仅仅是开口,声音已经抖得不成样子了,“我……我还有个朋友,是他,他拖斯悦下水的,他……他不知道去了哪里。”
临上岸时,他闻见了同类的血腥味,很重很浓,出现的很突然。
白简站在楼梯上,颈侧的鱼鳞若隐若现,他沉吟了几秒钟,漫不经心道:“这边海域栖息了一只章鱼,可能被他碰上了吧。”
不,不是的。
那个时候,哪里来的章鱼?是白简,是白简……
向圆低着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这于剩下的人而言,是好事,到时候,就能说全是那个人做的。
白简上楼去了,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陪着斯悦,显然比和这群人打口水仗要重要。
在他上楼后,陈叔将干毛巾递给几个孩子,他是真的没想到,有人敢动斯悦。
就算是斯悦把头递给谁砍,都没人敢抡刀子,这群小孩子,是怎么敢的啊。部分人鱼的教育真的已经走偏了方向。
哪怕是白鹭,都只是担心过海边的那只大章鱼,从未想过会有人鱼想要溺死斯悦。
向父见白简走了,大着胆子拖住陈叔,他一瞬间老了几十岁似的,“还……还能商量吗?”
白简走了,白鹭的胆子大了起来,他大声喊:“谁要和你们商量,要不是我哥去得快,阿悦就死啦,管教子女需严懂不懂啊?!”
“哦,你们快点拜菩萨吧,楼上几个医生都在救人呢,要是有什么后遗症,你们这几家子都完蛋啦,当乞丐都会有人打翻你们的破碗!”
白鹭的嘴皮子从没这么利索过,“1个傻逼,2个傻逼,3个傻逼,4个傻逼,全是傻逼,气死了气死了。”他抱着手臂,靠在水缸上,咕噜咕噜吐出一连串泡泡。
陈叔站在几对父母跟前,语重心长。
“之前就有人随意揣测白简先生的心思,结果不太好,你们也不是不知道,有了前车之鉴,这次为什么又犯同样的错误?”陈叔在看见斯悦被白简先生浑身湿淋淋地抱着回来的时候,露出了职业生涯最不受控制的惊讶表情,在白家的地盘上,竟然有人鱼胆大包天想拖斯悦下水?
“你们后代歧视人鱼,你们也有责任,歧视本身是各处甚至各行各业都有,但断然没有隔空歧视的道理。阿悦是白简先生唯一的伴侣,不论是不是人鱼,寿命长短,都论不到几十来岁的晚辈来插手。”
“白鹭小少爷说得对,现在这会儿,既然有空,就拜拜菩萨吧。”陈叔给几人倒了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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