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茶霎时?不?哭了,扶着人就要站起来,老鸨怕她伤了腿,耽误了日后挣钱,忙让她不?要动。
一通兵荒马乱后,山茶揪着绸带,脸色铁青,一群女人围在她身边,七嘴八舌道:“好?像是,边角跟狗啃了一样,不?像是布庄裁出来的。”
山茶攥紧了布料,咬牙切齿道:“是谁想害我!”
短短两日内,天香楼内发生?了两起恶劣事件。张三郎自杀阴影还没有消散,今日楼里当红小花山茶又差点出事。
杂役搬来了坐具,山茶没有回房,半倚在美人榻上,小丫鬟正拿了冰袋给她敷脚。江陵声称看审人比听?曲有意思多了,也让人搬来座位,一左一右带着两位“美婢”,兴致勃勃地坐在旁边围观。
山茶扬起下?巴,扫过下?方众多莺莺燕燕,愤恨又威风道:“说,是谁剪断了我的红绸?”
众女纷纷避开视线,没有人承认。这是自然的,谁会不?打自招?山茶越发气了,重?重?一拍美人榻,斥道:“你们不?说,那就是存心和我为难了?好?,我一个一个问?,我就不?信抓不?出这只阴沟中的老鼠!”
山茶性情本就骄横,如今被她拿到了筏子,她自认是受害者,越发无法无天。她还当真一个一个叫名字,问?:“杜鹃,是不?是你?”
“银棠,你躲什么,是不?是你?”
终于,有一个小丫鬟承受不?住心理压力,弱弱道:“不?是我。但是,昨夜山茶姐姐跳舞时?,广寒月苑里的客人看得入迷,玉琼姐姐不?高?兴,抱着琵琶去小隔间歇了一会,后面才回来。”
大堂里响起细微的抽气声,明华裳、任遥、江陵也瞬间精神了,所有人一起回头,看向玉琼。
山茶心中一喜,她前面叫唤得凶,其实不?过虚张声势。她一看到绸布就怀疑玉琼,奈何没有证据,山茶正愁怎么把矛头引向玉琼呢,可巧,玉琼自己将把柄送上来了。
山茶眼睛高?高?吊起,阴阳怪气道:“广寒月苑的客人历来都是玉琼的,昨日却被我抢了风头,实在对不?住玉琼姐姐。玉琼姐,是不?是你怀恨在心,所以心生?毒计,偷偷在我的绸带上动手?脚,想让我摔断了腿,再?也无法跳舞?”
玉琼抱着琵琶,还是那副云淡风轻、宠辱不?惊的样子,静静说道:“不?是我。昨日贵客忙着看你,完全不?搭理我的琵琶,我自然恼怒,但去隔间调理了片刻就想通了。客人来天香楼是施恩,若不?是他们,我们连活都活不?下?去,哪还能?像今日这般穿金戴玉,呼奴使?婢?既是衣食父母,又是恩人,所以称之为恩客。恩客捧我们,我们该感恩戴德,不?捧我们,那也是我们的命,我怎么能?和恩客使?性子,拈酸吃醋?所以我想通后就回去了,之后一直陪客到亥时?,妈妈发现死人,我才出门的。”
玉琼一大段话说的温温柔柔,有理有据,霎间压住了张牙舞爪的山茶。山茶最恨玉琼这副虚伪的模样,大家都是青楼女子,她倒好?,一口一个女德女戒。还真当自己是士族小姐呢?
山茶忿忿道:“说的比唱的都好?听?,谁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
“我心里是怎么想的不?重?要。”玉琼用手?帕擦拭琵琶,淡淡说,“你只需要知道,昨夜亥时?前,我一直没下?楼。不?信的话你去问?大伙,昨日大堂中那么多人,谁看到我了?”
众女面面相觑,最后说:“好?像确实没有。”
山茶好?不?容易抓住玉琼的把柄,怎么肯就这样放过!她气急,吃力地转过身体,指着舞台旁的红柱道:“昨日为了配合我表演,妈妈把帷幔都放下?来了,你偷偷下?楼,藏在帷幔后面,也能?躲过视线。”
玉琼叹息:“是。但是,舞台后面可没有任何遮挡,我问?问?你,你昨日落地后,红绸落在哪里了?”
山茶一下?子噎住,一个丫鬟小声道:“山茶姐姐从楼上飞下?来后,妈妈怕红绸把伴舞绊倒,让我收起来。我当时?要送酒,腾不?开手?,就随便把红绸塞到那边帷幔后。”
明华裳顺着丫鬟指的方向看去,那是舞台东侧,而广寒月苑却在西侧。
东西两面的走廊不?互通,玉琼要想到这里,就必须下?楼,横穿舞台或者客人席位,再?捡起红绸。
这么大摇大摆还不?被人看到,根本不?可能?。但按山茶透露的消息,昨日表演时?大堂中放下?了帷幔,或许,视野并不?像今日这般开阔。
明华裳说:“我们不?妨按昨天的形式重?复一遍,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
山茶一心要揪出暗害自己的小人,大力支持。山茶刚伤了脚,老鸨不?好?明着驳山茶的脸面,再?加上她也想敲山震虎,好?好?敲打一下?楼里的姑娘们,便默许了。
她们明争暗斗、相互抢客人,老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她决不?允许有人在她眼皮子底下?害人。每一个姑娘都是她的摇钱树,此风一长,损失的都是她的钱!
反正今日也没客人,就让她们折腾一回吧。
昨日所有人都在,大家相互提醒,很快就将大堂恢复成昨夜的模样。
明华裳放眼望去,天香楼一楼大堂十分广阔,为了撑起这么高?的楼,堂中伫立着两列大红柱子,分别支撑着东西两面的包厢。此刻为了突出舞台,红柱后面拉起红色帷幔,遮住了两侧楼梯。
站在天香楼正门看,那便舞台在正中,左右是两道幕布,遮住了所有不?相干的东西,舞台后方是空地,靠后墙摆着一副山水屏风,从视觉上拉深了空间,哪怕放下?帷幔也不?显得逼仄。
而小丫鬟塞红绸的地方,便是东侧帷幔后。任遥假扮玉琼,从广寒月苑出门,轻手?轻脚下?楼,藏在柱子后:“你们能?看到我吗?”
明华裳和江陵坐在一楼客席上,齐齐摇头:“不?注意的话看不?到。你现在试着去东边的帷幔后。”
任遥尝试了各种?办法,匍匐爬过去、快速跑过去、穿过客席藏过去,都不?行。
江陵坐在宽敞明亮的舞台前,撑着下?巴道:“除非大堂里的人集体闭眼,不?然不?可能?看不?见?。”
玉琼抱着琵琶立在侧方,语气依然风轻云淡:“都说了不?是我,现在,总该信了吧。”
山茶不?服气极了,然而她左思右想,也实在想不?到有什么办法能?穿过舞台,穿过下?方众多观众,到达另一端而不?被人发现。
她是昨夜的主舞,很清楚舞蹈队形,根本没有伴舞站成一排供后方人穿行的漏洞。而且,就算有这种?动作,从人家背后走过还想不?惊动舞台上的人,也无异于痴人说梦。
折腾了一晚上,结果一无所获,自己还要歇息一个月不?能?接客,山茶气得脸色发青。明华裳瞧见?她的模样,暗叹一声,说:“你脚上有伤,事关自己一辈子,养伤才是最重?要的。别生?气了,回去好?好?休息吧。”
山茶不?情不?愿应下?,恶狠狠剜了眼玉琼,让人背着她上楼去了。
天香楼里为了陪江世子尽兴,所有人一通折腾,到如今夜色沉沉,大家都乏了。老鸨实在撑不?住了,陪笑道:“郎君,您看,都亥时?了。您是不?是该歇息了?”
江陵意犹未尽,说:“那今天就先到这里吧。你们送热水到我房里,小爷要沐浴。”
老鸨殷勤应诺,期待地问?:“郎君,送到哪件房里?”
江陵习惯性要求沐浴,如今被老鸨点醒,他眨眨眼睛,才意识到不?对。
他现在不?在江陵侯府,也不?在自家别院,而在青楼。更可怕的是,他身边还跟着两个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