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端死后,下一任接替他的人自然不会在意他的人际关系。
就算镇魔司的令司、令使死亡率高,众人唇亡齿寒,深恐自己身死后,妻眷、子嗣落得无人照顾的结局,愿意照拂一二——可像范氏兄弟这种赵端收养的孩子,为什么能平安长大,且在镇魔司呆十九年之久?
赵端之后不知换了多少任令司,纵使他曾留下情分,这么多年,也早消磨空了。
更何况范必死自己也说过,令司主事大多是驭使鬼物的人,这些人与鬼相伴,性情早受厉鬼影响,变得阴森、暴虐、残忍,极难相处。
在令使死亡率极高,且镇魔司常年缺人手的情况下,范必死两兄弟如何能顺利存活?
可是魂命册里,确实有这两兄弟的名字,这又是作不得假的。
赵福生眼里露出怀疑之色,范必死忍下心中逐渐升起的烦躁感,答道:
“不错,我们当年被赵端收养后,只是记名入镇魔司内,但并没有留在镇魔司中,他在死前为我们作了安排,将我们送入赵家,我们是从小被启明哥照看长大的。”
“一年前,启明哥收到朝廷调任,才带着我们一起前往万安县。”范必死平静的道。
最终赵启明死了,身上厉鬼失控,而这两兄弟则是存活至今。
弄清楚事情缘由后,赵福生心中又生出新的疑惑。
范必死的眼神已经很是戒备,他心中猜测着赵福生接下来要再问什么,他正组织着语言,盘算着要如何应对她的问题时,赵福生却话锋一转:
“范大哥——”
范必死的身体一僵,正欲说话,她却道:
“万安县的陵园烙印如今并不算十分稳固,我父母的尸身已经出现厉鬼复苏的迹象,如果葬入陵园,会不会引发动乱?”
“……”范必死心中绞尽脑汁想了许多个问题,却没料到她问了半天自己兄弟的身世来历,又将话题重新转入陵园之上。
就仿佛他大张旗鼓树立防备,赵福生却只是虚晃一枪就走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憋闷之感,半晌之后挤出一个笑容:
“兴许暂时是没有问题的——”
“毕竟已经是复苏的厉鬼,虽说暂时被我镇压,可这并不稳妥。”赵福生挥了挥手,打断了他的话,接着问:
“你想去宝知县,以魂命册无法长时间脱离鬼咒监管的特性,想必这宝知县应该是不远的吧?”
她这样一问,范必死心中顿时警铃大作,脱口而出:
“你想干什么?”
他一问完,便见赵福生抿唇而笑,顿时心生懊恼。
两人言语交锋,她沉着冷静,而他却情绪失控,落了下风。
“你问宝知县干什么?”范必死强忍心中不安,接着调整自己的语气,重新再问了一次。
“哦,是这样的。”赵福生笑意吟吟的道:
“你也说过,厉鬼是无法杀死的,只有两个办法,驱赶亦或暂时的镇压,使其陷入‘沉睡’状态。”
范必死十分不安的动了下肩膀,吞了口唾沫,艰难的点了下头。
“那我在想,宝知县值得你投奔,你还提到过那边有个驭使了凶级厉鬼的下将郑副令坐镇……”说完,她转头看着范必死笑:“我应该没听错吧?”
她果然听到了!
范必死再是聪明伶俐,反应力过人,此时被她再三盘问,也乱了手脚。
两兄弟当时以为她已经死了,在镇魔司商议将来去路,那时说的话便落入了她的耳中。
“我们就是随便说说……”他艰难的道。
“不要慌,范大哥。”赵福生伸手拍了拍他的手臂。
范必死如遇厉鬼,身体一抖,下意识的退开数步,拉开了双方的距离。
“我也没有怪你们的意思,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万安县之前不行了,你们想走,这不是你们的错。”赵福生对范必死的忌惮不以为意,笑得很是温和:
“不过如今情况不同了。”
“……”范氏兄弟面面相觑,一脸麻木。
“万安县镇魔司现在有了我,你们自然不能再走。不过宝知县的这位郑副令不大厚道,人在宝知县,有朝廷关照还不知足,还想挖我墙角。”赵福生冷哼了一声:
“我这个人最是小心眼儿,此仇是不能不报的。”
范必死总觉得她这话像是说给自己听的,正胆颤心惊之际,她却接着道:
“我寻思着我爹娘尸身鬼变,就算暂时被镇压,埋入陵园也不大安全。”
“我们万安县正值多事之秋,本来厉鬼的案子积压得就多,人手又少,朝廷还暂时不管……”
“你想怎么做?”范必死越听越不对劲儿,他的眼皮不住的跳动,一股不好的预感涌上他的心头。
赵福生认真道:
“我想宝知县地方大,郑副令本事又高,不如将我爹娘暂时抬去宝知县,埋入他们的陵园之中,就算厉鬼到时再度复苏,有郑副令这样的高手出马,我想也是万无一失的。”
范必死一脸无语,其余众抬尸人也满脸忐忑,赵福生又道:
“就算郑副令顶不住,背后不是还有朝廷收拾善后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