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手指向某个方向:“那块高地,就是他们抛尸的地方。朱振民、吴敏、黄汉翔,每个都泡得面目全非。连我们也差点被炸得粉身碎骨,他们能不能给人留点最后的体面?”
“死都死了,要什么体面。”
“哦?当初是谁说,如果他死得不好看,不要我去认尸?”
柏朝安静了会儿:“你不一样。”
虞度秋的后文便没能说下去。
被特殊对待是他的人生常态,无论走到哪儿,旁人都将他奉为座上宾,什么样的阿谀奉承没听过,早已修得从容心,笑看浮沉事了。但就这么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却一招毁了他多年的道行,令他飘飘然不知所以然,心随海风一块儿飞上了九重天。
“咳,对了,我想给这艘游艇换个名字。”虞度秋转过了脸,没让他看见脸上过于明显的愉悦,牵起他的手继续往上走,“你来起一个吧,你也知道,我的起名水平一般,比不上我外公。”
柏朝的五指扣入他的指缝:“但你起的每个名字,都很有意义。黑猫和警长,是陪你度过至暗时刻的伙伴;Themis项目,是你想实现的公平正义;小白……是你的爱人。”
“哈,又趁机往自己脸上贴金。”
“我说的不对吗?”
虞度秋勾唇,避而不谈:“起名的事之后再说,你先想着。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最后做个了断。”
同一时刻的新金分局。
审讯室的白炽灯在人脸上投下沉郁的阴影,将徐升的眼袋拉得老长。
对面的男人畏畏缩缩地偷瞄着他,如履薄冰地说:“徐警官,我真的什么也不知道,费秘书那会儿刚回国,还没落户,没资格在本市买房,就找我帮忙,我这个人比较热心肠嘛,朋友有困难能帮就帮,这也有错吗?”
徐升脑子里仍在烦躁洪远航逃跑的事。
棋牌室的卫生间有扇小天窗,身材瘦小的洪远航就从那儿翻窗逃走了,大半个局的人现在都在查周围监控,他还得对付眼前这个说东道西的家伙,自然没好脸色:“许明,你把我当傻子是吧?一个刚来的新同事,你帮他买房?亲兄弟都没你这么‘热心肠’,你是活佛转世吧?啊?”
许明长得普普通通,在公司的职位也普普通通,混了这么多年也就混到一个总经理助理的职位,若不是费铮所买的房子的房产证上写着他的名字,根本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徐升毒辣的目光从上打量到下:“你这表要十几万吧?你一个月薪七八千的小职员哪儿来这么多钱?我记得你家境没好到这份上吧?”
许明脸色一白,明显坐立不安起来。
这是个心理素质差的。
徐升当机立断,厉声施压:“我劝你老实交代,你知道费铮他做了什么吗?他涉嫌绑架、贩|毒、谋杀!你帮他在江学小区买的那套房就是他的窝点之一,你身上这些名牌是不是用他给你的钱买的?那是犯罪所得赃款!你还不承认自己是帮凶?!”
许明眼里透出无助慌乱,嘴唇乱抖:“不、不是!我、我承认,他给了我一些好处,我才帮他的……而且他、他说,那套房子对他有特殊意义。”
“什么意义?”
“具体我也不清楚,好像是以前有人租过那套房,那个人对他来说很重要……”
徐升立即发消息给审讯室外的同事:[去问15号楼302的前房主,以前都租给过谁。]
许明探头探脑地:“徐警官……我、我交代了,能走了吗?”
“不行。等我们抓获费铮、确定你没嫌疑后才能走。”
许明大约是被他刚才的凶悍模样吓住了,不敢提出反驳,弱弱地嘟哝:“行吧……哎,好心办坏事了,谁能想到呢……”
谁能想到呢。
徐升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丝不对劲,眯起眼睛,盯住对面一脸无辜的男人:“许明,我刚说你的同事绑架贩|毒谋杀,你怎么一点都不惊讶?是不是我喊你来的时候……你就已经想到他惹事了?”
许明整个人瞬间僵住。
二十平的保护舱俨然一处海上豪华套房,纪凛靠着偏硬的枕头,打开随身携带的笔记本,将目前存在的疑点重新捋了一遍,试图寻找新的线索。
思考到头大的时候,他就透过舷窗望一望外边的大海。
出发的码头已经消失在视野中,这艘大船仿佛一座孤岛,漂浮在无边无际的波浪之上。
风和日丽,海面平稳,是个和家人朋友出来度假的好天气。
如果没有这些案子,虞度秋应该会坐着这艘豪华游艇去摩纳哥、去蔚蓝海岸,过着他永远无法企及的奢靡生活。
他们两个完全不同阶层的人,如今能坐在同一条船上,也算是一种缘分吧。
或许等这一切都结束,他们可以心平气和地坐下来喝一杯,不知道上回那瓶巴克龙酒还有没有剩下……但纪凛随即想到那句暗号,立刻把这个想法驱逐出了脑子。
姓虞的不配!
这时,放在床头的手机震动了起来,纪凛一看,是徐升打来的。
肯定是受彭德宇之命来骂他的。
他深吸一口气,做足了心理准备,才按下接通:“喂——”
“是费铮和杜书彦合伙杀了杜伟明!有目击证人!”徐升扯着嗓子大吼,一上来就投了枚重磅炸弹,险些炸聋了他的耳朵,“别等了!立即收网!这两个惯犯太危险了,我怕出意外!”
与此同时的船长舱内,控制台的雷达上突然多出一个忽闪忽闪的小圆点,如同一枚定位精准的导弹,径直朝着游艇袭来。
作者有话说:
只是比喻不是真导弹,没那么离谱hh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