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旭暂时不去计较他没大没小的口气,两个人交换了已知信息,发现知道的内容差不多,只有每个月给家里打钱这件事,高旭先前不知道。
“小詹糊涂啊,这样的父母,凭什么赡养他们?”
“他已经醒悟了,以后不会给了。”
“那就好,有什么事儿你让他跟我说,起码在晋大的地盘上,肯定帮他解决。”
骆恺南漫不经心地回了声:“嗯,替他谢谢你,不过用不着,我会注意着的。”
高旭想说你一小屁孩儿有什么资格这么大口气,话到嘴边,猛地想起,这小子他爸是校长。
还真比他有资格。
骆恺南撑着下巴,望着打光灯下,白白净净的男朋友。
詹子延记性很好,一两分钟就记住了全部台词,正背对着镜头,开始第一遍拍摄。
负责统筹的学生有模有样地喊:“倒计时:三、二、一,action!”
詹子延缓缓转过身,握着长茎的红玫瑰,抵在胸前,然后捋了下鬓发,眼里露出很淡的笑意:“各位同学们好……”
他声音不疾不徐,带着恰到好处的疏冷,即便做着学生教的“油腻霸总”动作,依然演绎出了云淡风轻的个人风格。
谁舍得让这样一个人沾上脏东西。
半分钟的视频很快录完了,学生们扛着设备去寻找下一个受害目标,临走前,极力推荐詹子延下载某个社交软件,关注晋大的官方账号,可以第一时间看到成品。
盛情难却,詹子延记下了软件名字,等他们走了,和骆恺南一块儿去食堂打包了饭菜,带回自己的办公室吃。
骆恺南拆开一次性筷子,递给他的时候,看见他点开了手机。
然后瞳孔微微一缩。
“在看你家里发来的消息吗?”骆恺南没打算隐瞒,“我不小心看见了前半句,后面说了什么?”
詹子延的眉心极为短促地颦了一下,然后无意识地轻轻咬了嘴唇,仿佛把某些涌到嘴边的话堵住了。
这个微小的动作熟练而自然,不仔细盯着根本无法察觉。
“没什么,就是些骂我不孝之类的话。”詹子延接过筷子,平平淡淡地说,“谢谢。”
若不是看见了刚才的微表情,骆恺南几乎就相信了。
“让我看看。”
“别看,挺难听的,我一会儿就全删掉,然后拉黑。”
骆恺南很敏锐:“全删掉?他发了多少条?这两天一直在骚扰你吗?为什么不对我说?”
詹子延抬头:“不想为这种事打扰你,我能应付,你别担心。”
他表现得越平静,骆恺南反而越担心,身体前倾压向他,语气不自觉地沉了:“如果你真的能应付,怎么会到现在还被他们影响、这么想要一个家?”
詹子延蓦地怔住。
好一针见血的一句话。
这根针刺得太深了,心脏似乎又开始汩汩流血,他心里发怵,不知如何作答。
骆恺南看他脸色渐渐发白,意识到自己太咄咄逼人了,于是往后退开,尽量放柔语气:“把这个号码给我,我来处理,行吗?”
詹子延脱口而出:“不行。”
骆恺南没料到他会拒绝,一时愣住,紧接着,肉眼可见地不高兴了:“为什么?”
因为不想让你接触他们,因为他们可能会说出我不想让你知道的事情。
但这些理由漏洞太多,站不住脚,骆恺南一句话就能驳得他哑口无言,肯定会生气。
然而即便他选择当哑巴,骆恺南也生气了。
“我什么都对你坦白了,你却要瞒着我吗?”
“不是隐瞒……”
“那是什么?”
詹子延沉默了,没想好该怎么圆。
软话不起效,只能来硬的。
骆恺南啪地合上自己的电脑和盒饭,塞进包里,作出一副要走的样子:“你好好想清楚,要不要对我说,我先回去了。”
詹子延张了张嘴,欲言又止地看着他。
骆恺南在办公室门前稍稍停顿,意料之外地没听见挽留。
奇怪,换作平时,詹子延肯定会退让的。
为什么唯独家里的事不让管?
横竖等不来挽留,骆恺南骑虎难下,抹不开面儿,只好一咬牙,干脆真的早退了一回。
门被轻轻带上,证明骆恺南的火气不算大,但詹子延还是感到了不安。
这似乎是他们交往以来第一次闹矛盾。
矛盾就意味着不合,不合就意味着……可能会分开。
他心里一紧,拿起手机,点开消息。
最新的那条消息完整地呈现于眼前,再次看到,依然刺痛:
「你丢下我们不管这么多年,尽到儿子的责任了吗?现在这点钱都不肯给,早知道你这么没良心,当初就该让那群小逼崽子打死你。」
骆恺南若是知道了,一定会刨根问底,然后去给他报仇,就像对待沈皓那样。
其实沈皓只是态度恶劣而已,比起他以前遭过的罪,根本算不了什么。即便如此,骆恺南也前前后后忙活了好几回,替他以牙还牙了。
对付他以前那些破人破事,只会费力百倍。
他不能仗着有骆恺南撑腰,就耽误骆恺南的正事。游戏发售在即,不该让骆恺南为他那点事分心。
可不说的话,骆恺南又会不高兴。
好难办。
头疼牵动了旧伤,隐隐作痛,詹子延捂着额头,慢慢地吃着盒饭。
果然不该许愿的。
上天好像发现他现在过得不错,不符合他的命数,于是又来给他使绊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