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闻寂终于站起身,沉默地走过去。
推开一扇门,里面的霉味扑面而来,实在不太好闻,姜照一按开了灯,昏暗的房间一下变得明亮起来。
贴着墙的书架上摆满了许多的书,旁边有一张老旧的书桌,上面留下来许多的划痕,桌上放着一盏台灯,灯罩上有厚厚的一层灰尘。
“这一边的书,都是我以前整理的有关《山海经》的资料,还有后来民间传说,或者是某些古人的杂记、手札之类的资料,”
她似乎很愿意向他展示这些东西,她仿佛又变得开朗许多,同刚刚那个她一点也不像了,“虽然我以前也会看一些漫画、小说什么的,但是我最喜欢的还是从这些书里去找一些特别的生物。”
一个小小的书房,承载了她年少时好多年的回忆,即便这里灰尘满覆,但也不难从其中看出她曾经在这里生活过的蛛丝马迹。
“所以你现在是不是也能明白一点,我为什么那么想要跟着你去看缦胡缨了吧?”她忽然转身,走到他的面前来,仰头望他。
李闻寂低眼看她,
她的眼睛里映满灯光的影子,但好像又模模糊糊的,还留有他的轮廓。
最终在她的目光注视下,他轻轻点头。
虽然他并不理解,她为什么会对那些停留在纸页上,看似虚无缥缈的那些生物有这样的兴趣,但那似乎是一种难以名状的热爱。
而李闻寂看到那一整个书架上摆放整齐的书籍,他或许是想到了些什么,“你的这些资料里,多数是宋朝之后的?”
姜照一不知道他为什么忽然这样问,但她还是点了点头,“对啊。”
“缦胡缨是因为误食我的本源之息,才身具使精怪不能化形的能力,如果宋庆历年之后还有某些异兽精怪也得到了我的本源之息,你的这些资料上也许有迹可循。”
李闻寂走到书架前,目光一一掠过那些书籍和被整理成册的资料。
噬能,归元,泽生——这些都是他作为神的能力。
但它们分散出去,也就分化成了千丝万缕,散落在蜀中。
查生寺制造紫灯芯所用的灵种,就是他“噬能”的一缕,而缦胡缨体内的,则是“归元”的其中一缕,如果不是各自分散,也许紫灯芯和缦胡缨的血液,也就不止是这点效用了。
“那我们只要找蜀中的志怪资料就好了,范围也并没有很大。”姜照一的眼睛亮起来,她忽然发觉这一趟回来也是没错的。
她仿佛不知疲惫般,想到这儿,就迫不及待地用了小半包湿纸巾擦干净书桌,然后从书架上抱了一摞书堆到桌上。
原本订好的酒店他们到底也没去,五六点钟时姜照一叫了份外卖胡乱扒了几口,又在翻看桌上的书籍。
一盏灯,两个人。
窗外的天色渐渐变得漆黑,竟然连一颗星星也没有。
李闻寂坐在她的身边,静默地翻看着书页,有的时候他还会在纸页上发现她勾画的横线,或是在旁边空白的地方留下的三两字迹。
那样幼稚清秀的笔迹,和他收到的那些信件上的字迹也没相差多少。
她也许比他还要专注,
在微黄却很明亮的台灯前,她的目光始终落在手边的书页之上,偶尔翻动几页,又或者是看到自己在内页随手涂鸦的小人儿或是小动物,她还会弯起眼睛笑两声。
重新翻看这些书,似乎有一种神奇的感觉,她好像和过去的那个自己离得很近。
夜渐深,姜照一白天坐了几个小时的车,也没来得及怎么休息就开始翻看这些旧书,旧书又有点发潮,纸页还带着些霉味,熏得人脑子有点发胀。
她打了个长长的哈欠,眼睛半睁着,有点困。
“李闻寂。”
她忽然小声地唤他。
“嗯?”
他才应一声,就感觉到肩上一沉,他偏头低眼,正好看见她靠在他的肩上,用一双眼睛望他。
“我可以靠着你睡一会儿吗?”
她明明已经靠过来了。
“就一会儿,你等下记得叫我。”她还叮嘱他。
从她的这个角度看他,好像更能直观地看清他在灯影下纤长浓密的眼睫,此刻微垂着,在眼下投下浅淡的影。
“好。”
他应了一声。
姜照一终于松懈了脑子里绷紧的那根弦,慢慢地闭起眼睛。
在这静谧的夜,
她的呼吸声渐渐平稳,偶尔细微的气息洒在他的脖颈,李闻寂翻动书页的手指一顿,在暖融融的台灯光线里,他静默地看向她的脸。
但也仅仅只是一两秒,他的目光就再度落到书上。
可灯火枯照一夜,
他却始终没有叫醒靠在他肩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