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剑平一个高中生当小学老师一年就能转正,这点让村里人认识到知识的重要性。
张小草去兽医站上班,让村里人发现哪怕没了高考,即便祖辈都是农民,身为农民的孩子一样有很多选择。
但有个前提,那就是识字。
张小草早晚背书邻居都能听见。不少人就在背后议论,她要是多上几年学,说不定现在都是兽医了。
村里的扫盲班办起来张支书就向大伙儿透露这是方剑平的主意。
需要识字就需要方剑平这样的老师,方剑平又无偿为村里人扫盲,以至于全村人甭管服不服张支书这个村长,都很喜欢方剑平这个小伙子。
张小草的话音落下,看热闹的村民不干了。
“张广华,你了解方剑平吗就胡说?”
张广华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百口莫辩,“小草她胡说。”
来富家的不嫌事大,就嫌事不够大:“张广华,我问你,你有没有说广进把小芳嫁给剑平是害了小芳。还嚎嚎小芳可怜?”
“我——”张广华直觉不能承认。
可她一停顿反倒坐实了来富家的质问。
村里人不依,指着张广华说,“方剑平哪惹到你,要这样败坏他名声?这要让农场知道他还咋转正?张广华,以前只知道你不讲理,没想到你心这么黑。”
“张广华,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想干啥,不就想把你儿子过继给广进。我就明说了,广进同意我们都不同意。”
几个年龄大的不怕张广华的人齐声道:“我们不同意。”
张广华气得蹦跶起来,“他们胡说。”看到老九,“老九,你应该听见了,你说!”
“你没说知青在咱们这儿呆不长,还说大哥糊涂?”张老九问。
张广华张口结舌:“我,我是为小芳好。”
张小草接道:“小芳不稀罕!”
高氏见闺女说不过这些人就帮腔:“有你啥事?给我过来!”
张小草不光过去,还跑屋里去了。
来富家的立即大声喊:“小草,别怕!”
其他人也以为张小草害怕,其中就有不知真相的谢兰。谢兰以往不敢跟高氏斗,可张广华的话着实过分,“大娘,不是我说大姐,平时说说就算了,大过年的还上大哥家说,哪有这样的。也就剑平厚道不在意,换个人还不得跟小芳闹别扭。”
有人不禁帮腔:“是呀。老嫂子,你这个闺女这次真过分了。难怪小芳把她的嘴堵上。”
小芳颇为可惜地说:“不是方剑平拉我,真想给他两巴掌。”
不爱管闲事的人一听这话也忍不住了,“剑平,拉小芳干啥?应该让小芳打。把她的嘴打得稀巴烂她就老实了。”
方剑平不在意地说:“得饶人处且饶人。嘴堵上了还给她两巴掌,小芳不就变得跟她一样得理不饶人了吗。”
那人立即接道:“你呀,就是脾气太好。”
张老九忍不住搁心里补一句,明明心太黑。
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个侄女婿蔫坏蔫坏。
来富家的不禁看一眼方剑平,幸好没把闺女嫁给他。不然哪天惹到他,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也就张广进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人能降住这样的女婿。
张支书也很意外,随即想想他高中生,为了教好小学生这些天得空就看书,要是连几句瞎话都不会说,他不就成了书呆子。
方剑平不以为意地笑笑,视线停在张广华身上。
那笑容看起来很温和,张广华却觉得背后发凉,凉到骨头里,不由得往后踉跄了一下。
看在不明真相的众人眼里只当她心虚。
这么热闹也把张家其他人吸引过来。
年前跟高氏干过仗的张老四家的故意说:“大妹子,以后改了吧。”
改是不可能改。
张广华要是点头,那就是承认方剑平说的一切都是真的。有些话她确实没说过,无理还能搅三分的人哪能认。
“我说没说过就没说过!大哥一家红口白牙污蔑我。”
谢兰笑了,太可乐——张广华这样的人居然能说出“污蔑”。
以后谁说小芳傻,她第一个不愿意。张广华都懂污蔑,小芳怎么就不能是大智若愚。
有人就问:“老九也是污蔑你?小草也是污蔑你?”
“他们——他们怕大哥。谁让人家是村支书。”张广华凉凉地看一眼张支书。
来富家的说:“照你这样说我也怕广进?广进是支书不假,你问问他敢少我一斤粮食!?”
张支书不干这事,村里人都知道。
此言一出,围观的村民相信来富家所说的一切。
小芳的四奶奶叹气:“广华,你爹活着的时候逢年过节经过你大哥家门口都不停。没你爹了,你来给你娘拜年,跑你大哥家干嘛?今天不是小芳,换个人都得拿铁锨拍你。”
张广华的嘴巴动了动,她宁愿被铁锨拍。
方剑平道:“四奶奶,她想被铁锨拍,这样就能趁机赖在我叔家不走。我婶怕小芳伤着她,不许小芳舞刀弄棒,赶又赶不走,小芳没办法才把她绑起来。”
众人本以为绑她是怕她拿嘴里那团布。
此言一出,大伙儿恍然大悟。
有人好奇地问:“小芳,你咋想到的?”
小芳抬起下巴得意的说:“我这么聪明什么想不到。”
众人好笑,万分心说,你不这样说我们反而信了。
方剑平扯她一把,微微摇头,别说了。
小芳冲她挤眉弄眼表示不满。
有人看到她跟个孩子似的又忍不住笑了。
张广华见除了娘家人,所有人都相信方剑平,怒上心头,“非得我死你们才信?我就死给你们看。”朝方剑平撞过来。
张老四等人抓住她,“还没疯够?”
张广华低下头就咬老四的手。
要是张老五可能就让她得逞了。
张老四的媳妇不是吃素的。她人就在老四身边,怎么可能无动于衷呢。
老四家的扯住她的辫子,张广华停下来。
小芳拉一下方剑平:“快跑!不然死了肯定赖咱们。”
来富家的点头,“还有可能把人抬你家去。”
这事不是没有,几乎每个村都发生过。有的是婆媳打架,婆婆输了觉得没面子上吊。儿媳妇觉得干不过婆婆,以后的日子没发过喝药自杀。有的是跟邻居,有的是因为一点地。现在地归国家,多是为了盖房或者种菜这些事。
甭管有理没理,死人往人家门前一放都成了没理。最少也得赔百八十块。
小芳前世见过这种事,立即说:“那我就把她扔去喂大黄。”
张广华不怕天不怕地就怕傻小芳不懂事。
小芳的话把张广华镇住。
不敢耍无赖,张广华往地上一坐,捶胸顿足,哭天抢地,跟她娘高氏一样一样。
方剑平懒得看,拉着小芳回家。
老九得去丈母娘家,紧随着他俩回去。
张支书想说什么,觉得说了也没用,摇摇头跟上老九。
其他人一看村长一家三口都走了,来富和张老五一家也脚跟脚走了,顿时觉得没意思。
哭闹这种事在村里不稀奇,甭说经历过很多事的成年人,就是小孩子也懒得看。
转瞬间,门口就剩张广华一家和张老二几口人。
观众没了,张广华哭的没意思,停下来小声抽噎,向她娘哭惨。
高氏也不想理她,这闺女太蠢给她丢人:“你说小草的事,说小芳干啥?”
“我——我这不是着急吗。”张广华结结巴巴道,“我也不知道傻小芳能这么做。”
高氏:“她一个傻子,她爹娘都管不住,你惹她干啥。”
张广华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娘,那个方剑平到底咋回事?”
“咋回事都不知道你说人家?”高氏气得瞪她一眼就朝屋里去。
张广华爬起来追上去。
方剑平到家门口,转向自家的时候往东边看一眼,正好看到她追高氏,“叔,小芳她奶奶不会等一会儿来找你吧?”
张支书从来没有这么痛快过——鱼保住了,肉也保住了。
“有小芳在家她不敢。”张支书笑着看着小芳:“以后谁再招惹你就这么干。别再动刀子。”
小芳点头:“我知道。爹,我聪明吧?”
张支书不吝夸赞:“聪明。”
高素兰这个当儿媳妇的没法跟老婆婆斗,所以没敢过去。
饶是她知道有方剑平在小芳不会犯傻,可她还是担心:“芳啊,没事吧?”
“没事!”小芳拍拍胸口,“我一个出马顶俩。”
高素兰看向张支书。
张支书摇头:“收拾收拾咱去你娘家吧。”
高素兰:“后天吧。今天我那几个姐妹都去,堂姐妹们肯定也都去,到一块不好。”
张支书的身份很有面子。她家日子也不错。要说不好,只有小芳这个傻闺女。
每次过去都会被那些人含沙射影挤兑一通。
他们老两口明明身体健康,可依然会被那些人说成老的不中用。好像他们已黄土埋了半截身,离死不远了。
小芳的姥爷不在了,她姥姥还活着。
张支书也不能说,要不就别去了。
“那回头咱们放下东西就回来。”
高素兰:“拿啥?”
张支书想一下:“挑一条小一点的鱼,再拿一斤红糖。拿咱以前的,用小孙包红糖的纸包起来。”
高素兰以前跟兄弟姐妹很亲。自打发现小芳缺心眼,那些羡慕嫉妒她日子好的人像是找到她的短板错处,嫉妒之心暴露出来。
十来年了,每年都要经历一两次,高素兰跟他们的感情也淡了。
高素兰:“咱俩去?”
张支书点头。
小芳回想一下,姥姥家离的较远,走过去跟他们干一架不值得。再说了,爹娘不在那儿用饭,他们想说也说不了几句。最重要的是在人家地盘上容易吃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