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小草忙说:“他可是上门女婿。以后生了孩子姓张。”
张广华一听这话急了,顾不上进屋:“啥意思?大哥,咱不是说好的,老三给你当儿子,将来也能帮小芳一把。你一个村支书咋能说话不算话?”
张支书气笑了。
高素兰也气笑了:“你大哥就是做梦也没说过这话。”
“她做梦听见的。”张小草问。
张广华撒泼:“你说过!我不管,大哥,你这个女婿——对了,他是知青吧?你糊涂啊大哥,知青在咱们这儿呆不长,你咋能把小芳嫁给他?你这是要害了自家闺女啊。我可怜的芳啊——”
“叫我干啥?”小芳打开门。
张广华的嚎声停下来,转向小芳,眼神闪闪,这个衣着干净皮肤光滑亮的能当镜子用的人是小芳?
再仔细看看,脸还是那张脸,眉眼还是那双眉眼,不见呆样,但脸上还有孩子般的稚气。所以是小芳。
张广华上去拉住她的手臂。
小芳不禁皱眉:“你抓疼我了。”
方剑平注意到她的棉衣凹下下去很多,连忙掰开张广华的手。
张广华反手朝他手上一巴掌。
今天不需要出去,方剑平就没戴手套,手背瞬间通红通红。
小芳顿时不想再跟她纠缠下去,快速抓住她的两只手臂,不待她反应过来,单手攥住,然后把刚刚在屋里弄好的绳套往她手腕上一套,拉住绳子,绳圈瞬间箍住她的手。
张广华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搞蒙了。手腕痛回过神,不禁挣扎:“你干啥?傻小芳,松手,放开!”
小芳从兜里掏出个东西递给方剑平,朝他使个眼色。
方剑平想也没想转手把她的嘴巴堵上。
注意到那花色分外眼熟,方剑平不禁问:“小芳,这是什么?”
“你的袜子啊。”
方剑平张了张口,“我——”他的袜子不是在脚上?心中忽然一动,因为过年要穿新衣服,他不光外套换成新的,袜子也换新了。
脚上这双袜子还是小芳给他买的,嫌他的袜子破了四个洞。
来农村之前方剑平从没穿过破袜子。到了这里发现很多人大冬天都不穿袜子,方剑平没脸浪费。脚后跟或者脚趾头破了就缝一下继续穿。以至于这几年没买过袜子,还是从家里带来的那几双。
年前去洗澡找换洗衣服,方剑平把袜子拿出来,小芳就嫌弃跟她爹的一样破。所以到农场就买了八双,一家四口一人两双。
年三十晚上,方剑平把破袜子脱掉,他丈母娘说,年初一不兴干活,他就打算今天中午烧点热水洗了。
思及此,方剑平惊得张口结舌:“小芳,这,这袜子——”
小芳当然知道没洗。
再说了,她可不舍得用干净的东西。
冬天那么冷,洗洗刷刷多遭罪啊。
小芳:“扶着她。”
方剑平下意识扶着朝他歪过来的张广华。
小芳立马把她放到地上。
张广华说不出话只能呜咽。
小芳觉得张广华在骂她。可她又听不见,不就等于没有骂吗。
“小芳,这是干嘛?”高素兰不见闺女动刀子就没着急。可是把人放地上也不对啊。
小芳装没听见,用绳子另一端把她双脚捆上。
张支书等人突然发现这一幕很眼熟,像是在哪儿见过。
小芳拎着绳子中间很是轻松地把张广华提起来。
来富家的住的不远,听到热闹出来看,结果看到这一幕,顿时忍不住问:“小芳,你当杀猪呢?”
方剑平等人福至心灵,难怪觉得眼熟。张广华的双手双脚在背后,导致他们没有第一时间想起来。要是转到胸前,可不就跟捆猪一模一样。
一定是之前看捆猪看多了,她学会了。
小芳点头:“我要把她炖了吃了。也不知道人肉好不好吃。我还没吃过。来富家的,你吃过吗?”
来富家的脸都白了,急忙忙说:“小芳,人肉不好吃,又腥又臭还有毒。”
“有毒?”小芳假装吓一跳,一松手张广华掉在凸凹不平的路上。
张广华痛的闷哼一声。
高素兰等人终于意识到小芳要干嘛,慌慌张张上前。
方剑平把她往后拽,高素兰挡在她和张广华中间。张支书想把绳子解开,可她捆的是死结,根本解不开。张小草想把她嘴里的东西拿掉,一看张广华瞪大眼睛满脸怒气,她立马把手缩回去——还是让她闭嘴好,省得一开口就骂人。
张支书看到小草啥事没有,连忙催,“快去拿剪刀。”
张小草朝屋里跑,到院里又回来。
“剪刀呢?”
张小草看向高素兰:“堂屋门和小芳那边的门都锁上了。你们不可能把剪刀放厨房吧?”
厨房有大刀,哪用得着剪刀。再说了,最近都是在小芳那边做饭。也只有熬油炖肉,怕油飘进卧室才会选择在厨房开火。
小芳眼中一亮,趁她娘不备,掏出她的钥匙往自个兜里一塞。
方剑平后悔没攥住她两只手,“小芳,听话。你想吃肉我现在就给你做。”
“我不想吃肉了,太臭。”小芳看向张广华一脸嫌弃地说。
张支书松了口气。
张广华的呜咽声停下来,身体也不再紧绷,放松地瘫在地上像一堆烂泥。
方剑平不放心:“也不杀她?”
“不!”小芳摇摇头,“杀了炖给大黄吃。”
大黄最近的生活真不错。
杀了那么多猪,全村就只有它一只狗,猪骨头都归它,足够它吃到正月底。
方剑平:“肉太臭大黄也不吃。”
“对哦。大黄那里有很多很多猪骨头。”小芳嫌弃地看着张广华,“你真是个臭东西,臭的大黄都不吃。”
张广华瞪大眼睛,嘴巴又呜呜呜个不停。
小芳:“你骂我吗?”挣开方剑平的手没挣开,就拽着他过去,朝张广华屁股上一脚,“再骂!”
张广华的呜咽声更大。
小芳又踹两脚。
她动作太快,张支书反应慢。等他反应过来忙说:“小草,快把你姑弄走。”
“我咋弄?我又提不起来。”张小草瞧着小芳都是朝屁股上踹没大事,以至于说出这话还往后退一步。
来富家的嫁进来的时候张广华还没出嫁。那会儿国家还没成立。离后来国家令各地办扫盲班还有好几年。张庄九成五都是文盲。人啥都不懂,村长也不像张支书这么公平公正,能让百分之八十以上的村民服气,以至于张庄人从上到下都很自私,遇到困难也自己解决。
那时候也没鱼塘,张庄周围也没有一圈沟渠,打水浇地只能从河里取。张广华一家的地在河上游,来富一家的地在下游。张老二不打招呼从上面开个口子,下游没水了,来富一家就直接跟张老二一家吵吵起来。
本来只是长辈之间理论,张广华个黄毛丫头知道了不分青红皂白上来就骂,啥难听骂啥。来富家的从此厌恶张广华——不懂事不讲理骂人还难听。毕竟按辈分她是张广华的长辈,两家人上数五代还是一个祖宗的。
来富家的怕高氏,一直想收拾张广华碍于她一直不敢动手。
主要是没她们不要脸,什么事都敢干。
终于逮住机会整治张广华,必须不能放过。
来富家的往四周看看,瞧见门口有铁锨,应该是张支书盛羊粪往粪坑里扔忘了拿屋里去。来富家的就拿过来,把手从张广华的双手和双脚中间穿过,“我帮你抬回去。”
张小草下意识拿着另一端,抬起来不禁说:“这怎么更像杀猪?”
来富家的心说,要是不像我还不这么干。
家家户户都有板车,弄个木板车把她推回去多省事。
可是这样也太便宜她了。
来富家的说:“这都啥时候了还管这么多?赶紧抬回去,免得小芳反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