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芝从梦中惊醒,抬头看到熟悉的纸人面孔,立即伸手接住他,“陛下?”但入手的纸人很轻,眼珠也变为了颜料绘成的墨色。
她愣了一愣,立即偏头往床铺上看去。申屠桃睁开眼睛,曲腿坐起来,扯了下穿得有些过分紧的领口,没看她,也没说话。
宣芝看一眼桌上的小漏刻,主动凑上前去伸手托住他的下颌,贴上唇为他渡气。
申屠桃眼睛微眯,两人无声对视片刻,申屠桃才张开唇瓣,吞下她这一口气息。他脑子里原本还思索着,该怎么威胁她为自己渡气,还没想出合适的手段就一下子没了用武之地。
如此看来,她现在是不生气了?
此时,宣芝心里也怀着差不多的想法,鬼帝陛下这么乖乖地接受了新扎的纸人,又接受了她的渡气,想来是不生气了吧。
宣芝退开身,张嘴正想说点什么,一道沁凉的阴风拂面,烛火剧烈地摇晃起来,最后发出一声轻微的爆响,熄灭了。屋子里瞬间漆黑一片,宣芝指尖搓出一小团火,床上的人已经不见了。
床幔轻轻落下,宣芝垂下头,空荡荡的床榻上躺着一个赤红的中国结,下方垂挂一束柔软的丝绦。她那日就那么很简略地画了个形状,申屠桃还真的编出来了。
宣芝指尖轻轻抚摸过中国结,忍不住勾唇笑了,她从储物袋里拿出月牙,对着行鬼令道:“谢谢陛下,也希望你喜欢我给你画的脸。”
然后跳下床去,飞快点燃烛台,又三两步蹦回床上,拿起丝绦和行鬼令,研究该怎么将它们绑在一起。
中国结和行鬼令月牙碰到一起,上面忽然浮出一串交错的符文,光芒刺得宣芝轻轻闭了一下眼。再睁开时,中国结已经跟行鬼令完美地结合在一起,精致又好看,完全可以当做配饰挂在腰间。
宣芝仰头倒到床上,捏着缀中国结的月牙玉佩翻来覆去看了半天,才捧在手里睡着了。
月色下,申屠桃站在屋檐上,他百无聊赖地从一个屋子顶走到另一个屋顶,恰似这人间的一缕游魂,听着人世间的各种响动。
偶尔碰到养了狗的人家,便捻起一颗石子丢过去,那狗被猛然惊醒,跳起来一通没头没脑地狂吠,继而带起周边一通呼应它的狗叫声。
申屠桃就是在狗叫声中听到从行鬼令里传来的话语,他脚步顿了顿,随意走进一户人家,找到梳妆台,俯身到镜子前仔细照了照。
“真难看。”
他从那户人家出来,踏着屋顶重新回到玄晟神庙,这一处高地现在新起了两重神殿,殿中供奉的画像比起游神祭祀那日,颜色浅淡了几分。也不知是绘师时时描补的缘故,还是别的什么原因,这副画像褪色的速度明显要比在久黎城中缓慢一些。
申屠桃在殿外遥遥看了一眼,往神庙后方的修士院去。他走到院外,忽然感觉到什么,随手在空中一抓,虚空中一阵微光浮动,一个白胡子老头被他硬生生从土里拽出来。
阮善大公跑得气喘吁吁,陡然被抓出来,还有些晕头转向,在面前人的膝盖上撞了一下,一屁股跌到地上。
申屠桃嫌弃地拍拍自己下摆,“大半夜你乱窜什么?”
“急事要紧事,老夫找小丫头……”阮善大公嘴快地回了话,也顾不上管捉他之人是谁,能在元君神庙周遭来去自如的,自然不是什么邪祟。
他短短的身子又一咕咚扎回土里,想往院子里跑,刚跑出去两步,又被人一把从土里拽出来,一脚远远地往外踹去:“她睡了,明日再来。”
刚把阮善大公丢出去,一名玄晟教的修士又快步跑来,后边跟着阮善大公的另一个分身。
来人正是曲隐流,他陡然看到一个陌生男子站在自己师妹和宣芝的院门外,当即伸手按在腰间配剑上,警惕道:“阁下是何人?大半夜怎会在我玄晟修士居所内?”
申屠桃方才踹老土君的那一脚用了神力,差点就将他那个分身给踹出溪叶镇了,阮善大公辨认出他的神力,忙用拐杖敲一把曲隐流的腿,说道:“他是那小丫头身边的神君。”
曲隐流愣了下,宣芝身边确实一直跟着一位神君,除了人间地仙以外,其他神君都无法真身下界,这位神君能一直跟在宣芝身边,想来也是人间地仙。
他忙拱手一拜,“是在下失礼,冒犯神君了。”
申屠桃冷淡地瞥他们一眼,“何事?”
阮善大公胡子抖了抖,皱巴巴的脸上带着恐惧:“周围有好、好多地方的地仙突然都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