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黎城,北城门。
在太爻大陆,城楼最顶层通常都会设有一间庙宇,里面供奉着神像,用以震慑邪魔,抵御邪魔入侵。
从城门开始,往内四处可见雕刻的神像图腾,城中庙宇也众多,几乎家家拜神。
每一座城供奉的守城神灵不尽相同,大都和镇守城中的修士密切相关。
久黎城原本供奉的神灵便是宣流远神符内的神灵,如今宣仙师离世,神灵似乎也收回了祂对久黎城的庇佑,庙前香火依然鼎盛,神像却失了灵光,震慑不住荒野里的邪魔了。
只不过两三日的工夫,已经有邪魔闻着味围到久黎城外,跃跃欲试想要侵入城中,大快朵颐。
宣磬沿着楼梯从顶层缓步而下,他一身素白,面色也白,略有些男生女相,看上去颇为文弱,纤长的眉紧蹙着,眉宇间忧虑甚重。
顶层神阁中的玉石神像已经开始龟裂,细小的裂纹从神像眉心开始往外蔓延,估摸再坚持不过三五日,神像就会彻底崩塌。
神像是神祇在凡间的化身,一般来说是不会如此的,只有仙界的神灵陨落,凡间的这些神像自然就成了泥塑凡胎,供奉再多香火都无用。
失去神灵庇佑,邪魔闻风而来,拖得越久,久黎城的处境就越艰难。
这也是宣芝匆忙出嫁的原因。她带着神符嫁入云家,还有一个原因,是云家答应,会请神像入主久黎城,重新护得这一城百姓安全。
宣磬一直心有愧疚,觉得是自己太过无用,才需要妹妹这般以婚姻做交易
他心神不宁地往下走,一名修士快步从城下过来,见到他时,说道:“宣兄,这么愁眉苦脸地做什么?城外那三两只邪魔根本不足为惧,已经被清理干净了,只等明日新的神像落位就行。”
宣磬眉眼舒展开,笑了笑,“辛苦了。”
那修士拍拍他的肩膀,“这里有我们几人守着就好,你赶紧回家去罢,你家中事多,明日你妹子回门,你这个做大哥的总得好好准备才是。”
宣磬道了声辛苦,从城楼上下来。
现下已是深夜,街上空无一人,他提着灯沿着长街往回走,刚走出不过百步,便听城楼上传来一声惊呼,“那是什么?”
宣磬立即旋身,几个起落,纵身跃回城楼上。留守城门的修士已经聚集在城头,都往城外方向张望。
只见空旷的原野尽头,山林阴影处,飘来一乘白惨惨的轿子。起初,那轿辇距城极远,周遭又实在昏黑,那一抹白便显得十分显眼,若不是修士目力远胜常人,那一抹白就像飘在夜色里的一片纸屑。
只一个眨眼间,那轿辇已经行到城门下。近看之下,那轿辇可以称得华丽,顶高而宽,中心镶着一枚拳头大小的明珠,顶盖上精雕细琢,四角飞翘,金漆涂抹,金线绣纹,垂挂着流苏。轿辇四面紧阖,看不见里面的情形。
轿辇前后飘着数条鬼影,这轿子看着沉重,动起来却迅疾如风,城楼上的修士手持符箓,还未来得及出手,那轿子上清脆的铃铛一响,已经旁若无人地穿透了黑铁城门,进到城内了。
“这是阴煞。”一名修士低声叫道,“现在真是什么妖魔鬼怪都往久黎来了。”
说话间,宣磬几人已经追到城下,他们速度极快,那鬼轿却比他们更快,远远将几人甩在身后,怎么追都追不上。
“这鬼轿子看着怎么像是朝你家去了?”几名修士互相看看,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诧。
九黎城中人尽皆知,宣道长离世,宣府门庭上才撤下红绸,便又挂上白帆。修士离世,也和寻常人差不多,人死入轮回。会成为阴煞恶鬼之人,要么执念深重,要么罪孽深重。
此时几人脑海里都不约而同冒出同一个念头,难道宣道长死后化成阴鬼了,这轿子是北冥鬼域来接他的么?
宣磬比他们更早意识到这鬼轿的目的地,他心中既惊又急,拍了一张疾行符在身上,身形很快和其余几名修士拉开距离,落后鬼轿几步奔回家中。
宣府家业颇大,门庭阔绰,灯火将整座宅子照得亮堂堂的,那轿子从仆役间经过,径直往正堂去了,没有任何一人发觉。
祖父的灵柩停放在厅堂,宣磬今夜是去查看城门上神像才没有在府内守灵。
他赶到厅堂前时,父母和妻子都已经听到动静,从厅堂里出来。寻常人是看不见鬼的,宣父宣母四处张望,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宣磬的妻子同是修士,对阴气也敏感,在灵堂内时听到那一声空灵而诡异的铃铛音时,便警惕地踏出门外,将灵力聚集于眼中,厅前空地上的轿子映入眼中。
轿前的鬼煞上前一步,用阴冷的声音说道:“轿内的人生了病,请尽快请大夫诊治。”
说完,那一众鬼影飘到半空,消失在夜色里,只留下那一乘纸金轿辇停在院中。
苏倚红将两位长辈护在身后,身上也未带配剑,就这么独自接近轿辇。
宣磬进来看见这幕,急道:“倚红,当心。”说着疾步过去,挡在她身前。
苏倚红说道:“别紧张,方才这轿辇落下,那些阴鬼说轿子里有人,还拱手致礼,想来并无恶意,可能是要我们救助轿子里的人。”
听她这么一说,宣磬心内反倒更加不安,他下意识朝着厅内祖父的灵柩望去一眼。
苏倚红修的是武道,从小修习剑术,一向比她家文绉绉的夫君更有主意,在宣磬犹豫不决时,她已经越过他走到鬼轿前,伸手轻轻叩了两下轿门,“请问……”
她话才吐出口,轿门咿呀一声从内打开,露出里面的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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