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夫人一身重叠的厚重宫装被狂风卷得飞扬上半空,她眯眼看向镇魔钟的残骸下,不退反进,手握一朵莲花法器,猱身避开飞射的青铜碎片,遁入钟下。
薛沉景偏头看到她,咧嘴对她露出一个笑来,甜腻地喊道:“阿姊。”
莲夫人冷若冰霜的面容在这一声喊中骤然崩裂,一双美目几乎目眦欲裂,痛恨地呵斥:“闭嘴!你这个魔头,不配喊我阿姊!”
她手中莲花分瓣飞出,每一片花瓣中都蕴含着不同的五行之气,一旦五行闭合,便能当场开辟出一座独立战阵,第六朵莲可停滞时间。
薛沉景对她的莲花极为忌惮,并不想与她多过纠缠。尤其,上一世在他夺得身体,在两人交换那一瞬间,薛明渊使了诡计,以血脉为引立契,使他无法对易家人动手。
纠缠下去,只会是他吃亏。
薛沉景背上生出一道魔影羽翼,在莲花的追逐下,化作残影逃遁出去,只是眨眼间便已飞掠几重山峰。但身后莲花依然急追不舍。
他扬声笑道:“阿姊,这千百年来,镇魔钟下妖邪亡魂无数,它们吸饱了我的血,想来也该醒了。”
莲夫人悚然一惊,霍然回头,果然见得独峰之上妖魔之气冲天,妖邪数量之巨,令逍遥门诸位长老难以应付。
她愤恨地咬牙,终究还是挥袖召回莲花,莲花瓣如流光一样射回独峰,结成战阵。
莲夫人折身返回,令他逃出。
薛沉景从逍遥门逃出去没多久,背上黑翼消失,魔息再难支撑,从半空栽下,砸进密林当中。
他晕沉了好一会儿,系统在他脑子叫道:“主人,快醒醒!我们还没安全呢,你还不能晕!快醒醒!”
薛沉景又挣扎着清醒过来,他身上没有丝毫血气,鲜血都已经被魔物舔舐干净,只脸色苍白得厉害,白得与瓷器无异,几乎不见一丝血色,有气无力道:“你想得美,我不会晕的。”
他不可能再晕过去,永远都不可能再晕过去。
系统:“……亲爱的宿主大人,如果我说,我是真的在关心你,你信吗?”
薛沉景从储物袋里掏出符毯,爬上去,符毯托着他悠悠飘起来。他冷笑一声,嗤之以鼻,“我一定会杀了你的。”
系统:“……”
系统以为,它的主人如果足够聪明的话,应该尽快逃出逍遥门的地盘才是。可是薛沉景显然不是这么打算的,他乘着符毯去了梁州城外的海,那一片礁石滩。
薛沉景被囚在父母的念力牢笼中时,亦能感知到薛明渊做了什么,听到什么。在薛明渊回逍遥门时,他只知道虞意去了那个什么升仙台。
梁州附近的雷暴天气已经结束,不过天气依然不是很明朗,天幕阴沉沉地罩在头顶。
薛沉景在海边找了许久,大概找到了那一座礁岛。
可惜,虞意早就不在那里了。他坐在礁石岛上,望着随着日暮西沉越发昏暗的天色,心想,她会去哪里呢?
如果不在她身上留下印记,他连她会去哪里都不知道。
同一时刻,虞意从梁州城出来,鹤师兄跟在她身边,吃得肚子滚圆。这一顿饭倒是没白吃,虞意从那几名修士那里听到了许多有用的信息。
听他们说照花宫的情花谷秘境被魔物侵入,照花宫宫主为诛魔受了重伤。秘境一共七重,便塌了最中心的三重,牵连得整个秘境都不稳当。
照花宫只得匆匆结束情花谷秘境试炼,将秘境内的修士通通驱逐,引得许多修士不满。
很多人并不接受照花宫的解释,大家都猜测,是有人突破了外层秘境,进了中心内层,可能取得了照花宫舍不得的宝物,照花宫才找借口匆匆结束秘境试炼。
没过几日,照花宫就和离山剑派联合发出通缉令,通缉一个魔修。将离山镇剑石、无遮楼以及情花谷秘境的事,全都算在那个魔修头上。
吃饭的时候,令柔和那逍遥门的修士同时嗤笑一声,说道:“什么魔修这么大本事?我看就是他们随便找的一个借口罢了。”
“离山和照花宫那几大仙门一向霸道,曾有人进照花宫偷了一株七情花,就被下发了诛杀令。这魔修干了这么多罪大恶极的事,不发诛杀令,反倒只发通缉令,这也太奇怪了。”
无羁楼和逍遥门历来对那几宗看不惯,两人互视一眼,默契地抬手击了一掌,都觉对方说得很有道理。
虞意听着他们的对话,心里默默想道,这些事还真是那个罪大恶极的魔头干的。
不过,幸好这通缉令上没有将她牵扯进去。
虞意跟那几名修士吃完饭,大家也算志同道合,相处得挺愉快,便互相交换了通讯方式,约定以后有雷互相通个气,都是雷灵根修士,有雷一起挨劈。
吃过饭后,虞意在城中找了许久,才终于找到一家仙驿,将在沉花海取到的阴沉木给仙盟的张哉送去。
虽不知他们当初是不是真的需要这一样定阵之物,但虞意既然取得了,便按照约定给他送去,也算了结师父和仙盟的契约。
希望还来得及。
虞意又想起系统所说,开启望野妖魔道的剧情,有些怀疑薛沉景该不是要去闯望野的封印吧?
她一边思索,一边领着鹤师兄往城外那家客舍去。
先前梁州城门未开,她只能在城外找了一家客舍安置鹤师兄,今晚也打算在那里将就一夜,明日去寻一处灵气充盈之地闭关开辟剑境。
城里的客栈花费要贵得多,她的荷包已经不大充裕了。
虞意走着走着,忽然停下脚步,转头往海的方向看去。方才那一瞬间,她似乎感应到什么,那种感觉一闪而逝,十分微弱,就像是一个错觉。
但即便是错觉,她犹豫片刻,还是唤来鹤师兄,坐上它的后背,往海边飞去。
夜幕降临,海边的风浪更大,今晚天气不好,不见星月,海上的夜色更浓,只能望见白花花的水浪。
虞意透过礁岛边拍出的水浪,隐约瞥见一个身影。
鹤师兄长唳一声,乘风破浪,往那里俯冲而下。
薛沉景听到鹤鸣,蓦地睁开眼,瞪大眼睛望向上空乘鹤而来之人。她穿着一身烟红色的衣裙,长发飞舞,衣袂飘飞,宛如一道晚霞,将晦暗的天空都照亮了。
晚霞,向着他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