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沉景早料到他的主人不会开心, 很有可能会捅他一刀,所以他早有防备。
但是当这个猜测成真,当虞意真的没有丝毫犹豫地持刀朝他心口捅来时, 那一刻,他心中翻涌的滋味还是让他红了眼。真让人失望啊,百分之四十的好感度也没有让她迟疑那么一瞬。
哪怕是迟疑一息, 他都能满足。
可惜虞意并没有,她在看清他的下一刻,便立即握住了利刃朝他要害处捅来。利刃的刀尖分明被挡在了他心口之外,但他却还是感觉到了痛。
薛沉景一手握住她的手腕抵挡着压迫来心口的刀尖,另一手还掀着她的盖头, 心中恶意沸腾。既然如此, 那就让他看到更多她失控的样子吧,让他看到更多她厌恶他的模样。
他嘴角噙笑,眼里积蓄着一点克制的泪意, 故意说道:“主人,跟我成亲就这么让你生气吗?生气到想要杀了我?可惜了,你再生气也没用,我们已经拜过堂了, 这一回是真的拜过天地,结为夫妻了。”
“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妻子了。主人,唔, 不对,我该改口叫你夫人, 或者娘子?娘子,你这下该怎么办才好呢?”
虞意仰面望着他, 身体里的火本就烧得她头晕目眩,几乎不能思考,又听到薛沉景这样阴阳怪气故意挑衅的言辞,便犹如火上浇油,彻底爆发。
她偏转了一下刀身,刀面朝上。
逐春第五剑,心镜。
刀身化作雪亮的镜面,近在咫尺地照出薛沉景的模样,他下意识垂下眼,从那光亮的镜面里看到自己哭泣的模样,没出息得像一只丧家之犬。
薛沉景甩开她的盖头,抬手擦脸,并没有摸到眼泪。他分明没有哭,也没有哀求她!
“你骗……”薛沉景恼怒的话语忽然中断,眼下炽烈的光芒一闪,锋锐的刀尖从下往上扫来,直取他的咽喉。
薛沉景终于松开了她的手腕,匆忙闪身避让。他避开了最致命的地方,却还是被她的刀光划伤了。一条血痕从左侧下颌往上延伸至脸颊,缓缓沁出鲜红的血。
当啷一声。
虞意甩掉了不趁手的短刀,手中光芒闪烁,换上了自己的青竹剑,她沸腾的战意引得剑身发出阵阵嗡鸣,中缝那一道白痕更是明亮到刺眼。
薛沉景脸上的血缀成了珠子,顺着下巴滴落,他痛得呜咽一声,手指悬在脸侧,想碰又不敢碰。
伤口没办法愈合,她用的是心剑来伤他。
被心剑一次又一次斩杀的记忆浮上心头,薛沉景整个人都在抖,往后退到墙角,恐惧地看了一眼她的剑,难以置信道:“你当真想要杀了我?”
回答他的,是虞意毫不留情又斩来的一剑。
屋外的魑魅魍魉忍不住骚动,它们觊觎薛沉景身上的力量,又惧怕他身上的力量,虎视眈眈地环伺在屋外,期盼他们互相残杀,观望着,等待着,等待他虚弱之后再一拥而上将他分食。
一道白影从沉花海里窜出来,闪电般的掠过岛上树林,带起的风卷起地面花瓣。不知什么时候,沉花海上的雨已经停了,太阳从云层中探出头。
犼飞窜过庭院,身上恐怖的魔息威慑得满院的魍魉又重新匍匐低头。
它从窗口撞入,张开尖锐的獠牙,飞溅的涎水顷刻间将周围的摆置溶化了一大片,在地上也灼出几个坑洞,朝虞意凶狠扑去。
薛沉景眼疾手快地一把拽住了它的耳朵,硬生生将它按回怀里。
犼并不如地浊和骨魔那样听话,它战意正浓,突然被人制止,即便是召唤它出来的主人,也并不留情。它嗅到血的气息,反口撕咬上薛沉景肩头。
薛沉景一道法印拍在它身上,将它的身形拍成了一股幽暗的魔息,被法阵吸入其中。
犼刚消失,虞意的剑就劈至面前,薛沉景连滚带爬地闪躲,脸上的血滴得到处都是,地浊的雾气涌出来,跟随在他身后舔掉地上的血。
薛沉景又痛又气,大声喊道:“虞意!你不想嫁给我,难不成你还想嫁给那个鬼王做妾吗?”
虞意已经听不进去他在说什么了,她腹中烧得难受,只要稍微一动念,她腹中那团火就会将这个念催生成熊熊燃烧的欲,一点火星都会被催生成燎原大火。
她的情绪被放大了无数倍,喜怒哀乐都膨胀得让她承受不住。
她陷在被无限催化放大的仇恨和怒火中,无法自拔。
现在脑海里已经只剩一个念头,她要杀了他,只有杀了他,才能平息自己心中的火。
呼啸的剑气从厅堂内劈斩出来,院子里的魍魉惧怕心剑之威,窸窸窣窣退离出庭院,潜伏进外面树林观望。
沉花海上,雨虽停了,但却笼罩着一层厚重的云。云霓背后,隐匿着照花宫数十名高阶修士,其中还有六名长老,姜嬉原不想惊动他们出手的,甚至她原本都不打算自己亲自动手。
但照花宫的小辈实在难堪大用,围剿数次都没能将那个魔物拿下。
兼之,沉花海的鬼王都在他手下吃了亏,姜嬉也意识到,自己先前确实小看了薛沉景。他那身金丹期的修为只是掩人耳目罢了,最棘手的是他召唤而来的魔。
这些厉害的大魔竟能听他号令。
“师尊,我们现在要动手吗?”沈情之低声问道。
姜嬉蹙眉思索,“再等等。”
等到他们两败俱伤,那个魔物遭受致命伤之后。
屋子里不断传出横梁被剑劈断的声响,房顶的砖瓦哗啦啦地坠落,四处都是咿呀的声响。这间厅堂四柱都被斩断,墙上也满是剑痕,已经摇摇欲坠。
薛沉景被剑光追着,狼狈地逃窜。忽然,一道灵力逼近,将他从地浊雾气中拽出来,狠狠地踩入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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