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下午,喻夏便接到医院通知,他妈拖欠的医药费已经补齐了,后续的费用也不需要他再交。
趁着课间时间,他偷摸拿出手机,给戚寻樟发了条微信:“叔叔,我妈妈的医药费是你帮我交的吗?谢谢叔叔,钱等以后我会还给你的。”
戚寻樟没有多说什么,回他:“你好好学习,不用担心这些。”
喻夏撇了撇嘴角,将手机扔回书包里,拿起课本挡住脸,无声笑了起来。
戚寻樟请了专家给吴明丽会诊,吴明丽撑了一个月,最终还是没熬过去,接到电话时喻夏正在上课,脑子里空了片刻,半晌电话那头的声音才从模糊变得清晰,他冷静回了一句“我知道了,我马上过去”,和老师请了假,拎起书包出了校门。
喻夏到医院时吴明丽的心跳已经变成了一条直线,医生让他看了最后一眼,病床上的女人那张时时狰狞愤怒的面孔终于变得苍白平静,就这么永远地阖上了双眼,从今以后再不会出现在他的梦魇中。
喻夏闭了闭眼睛,让开道,沉默看着护士将白布罩上去。
吴明丽的尸身被送去太平间,喻夏从病房出来,独自一人在走廊上站了一会儿,斑驳光影从侧边的窗户照进来,打在他身上,他下意识地伸出手抓了一下,什么都没抓住。
“喻夏。”
听到喊声,喻夏恍惚转过头,戚寻樟高大的身影从走廊尽头快步过来,他的瞳孔微微放大,视线定格在那人略显担忧的面庞上。
戚寻樟的手搭上喻夏的肩膀,用力按住,低沉的嗓音中带着宽慰人心的力量:“没事吧?”
喻夏的眼睫轻轻眨了眨,回神摇了摇头,哑声回答他:“我没事,我妈……已经被送去太平间了。”
“别难过,我在,后面的事情我帮你办。”
喻夏红了眼睛,他明明不想哭的,但在此刻面对着这样的戚寻樟,心里却莫名地发酸。
戚寻樟递纸巾过去,轻声安慰他:“别担心,不会有事的。”
喻夏点头:“……谢谢叔叔,我真的没事。”
有戚寻樟帮忙,吴明丽的后事办得很顺利,她年轻时从农村来城里打工,后来因为一些事情跟家里断绝了关系,来悼念的除了左右邻居和跟她一起做生意的朋友,便没有别的人,追悼仪式走了个过场,就直接火化下葬了。
墓地就在喻端的旁边,在喻夏的坚持下,没有将他们合葬。
“我妈到死还惦记着他,就让他们以后继续抬头不见低头见做个邻居吧,合葬就算了,不然死了都不得安宁。”
站在墓碑前,喻夏漠然地看着黄纸燃烧成灰,小声告诉戚寻樟。
戚寻樟的目光掠过一旁墓碑上喻端的照片,微蹙起眉,片刻后轻声一叹,没说什么。
喻夏面色平静一瞬不瞬地盯着那些在风中翻舞的纸灰,心里有个声音在默念:“妈,你以前总骂我不许学我爸,可喜欢男人这回事,是会有遗传的,我是爸的儿子,我天生就像他,我喜欢的人现在就站在我身边,我会努力争取,我知道你肯定接受不了,可你也管不了我了。”
下山时起了风,喻夏抱着胳膊打了个寒颤,喷嚏不止,戚寻樟脱下西服外套给他:“穿上吧。”
温热的气息落到肩头,带着淡淡的男士香水的味道,喻夏扬起笑脸:“谢谢叔叔。”
戚寻樟怔忪了一瞬,这个小孩……母亲去世了还笑得出来,但见喻夏这样,苛责的话到嘴边他却又说不出口。喻夏过得不容易,他知道,这小孩明明就比他儿子还小,心智却远比戚游成熟,都是被生活磨砺出来的。
“感冒了吗?我听你嗓子好像有些哑。”
“还好,可能这两天没睡好。”
戚寻樟点点头:“走吧,一会儿回去路上给你买点药。”
回程戚寻樟特地叫司机在药店门口停了车,让司机下车去帮忙买药,叮嘱喻夏:“要是过两天还没好,记得去医院看看,发烧了也立刻去医院。”
喻夏没太当回事,感冒而已,不吃药就能好的小毛病,何必小题大做:“我回去喝点热水就好了……”
“以后你一个人,更要自己照顾好自己,何况你现在还是高三的学生,身体很重要,不能马虎,别不把小病当回事。”
喻夏“哦”了一声,这种长辈式的关心,他从小到大都没体会过几次,可惜他对戚寻樟心思不纯,不然有这么个关心他的叔叔,他或许会很高兴。
“叔叔,你之前不是问我跟戚游到底在搞什么吗?我现在告诉你。”
戚寻樟有些意外:“现在怎么愿意说了?”
喻夏笑了笑:“想说就说了,叔叔这么好,我不想骗叔叔,不想让叔叔误会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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