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里新多了个皇子,当日事情就已传遍阖宫上下,太后没有藏着掖着,第二日一早,将后宫妃嫔和众皇子皇女俱都召去宁寿宫,当众宣布了温瀛的身份。
用的说辞,就是靖王提议的那一套,皇后当年生的是双生子,温瀛因被高僧批卦,养在民间,满二十才能回来。
如今离他二十及冠只余半个月,待时日一到,皇帝就会下诏,为之恢复宗籍改玉牒。
众人惊疑不定地打量着温瀛,太后说的这个,他们自然不信的,没见皇后娘娘阴着张脸,分明多了个儿子,她却万般不高兴吗?且所有人都来了,偏那位毓王殿下不在,听闻昨日就被陛下拘起来了,这当中到底有什么隐情,实在耐人寻味得很。
饶是有再多猜测,也没人敢当着面的说,纷纷堆起笑脸,与太后、皇后道喜,一众皇子皇女更是听话地喊起温瀛大哥。
温瀛始终是那副沉稳淡然之态,举手投足间的气度完全不比这些宫里长大的皇子差,有消息灵通的,已经知晓他之前曾是上京解元,后又在短短三年时间内升上五品武官,不免暗暗咋舌,陛下这可是捡了个宝贝回来,这样的皇嫡长子,再看陛下和太后的态度,皇太子地位危矣。
众妃嫔不免酸溜溜地想着,还是沈氏命好,又得了这么个叫人艳羡的好儿子,哪怕真换了太子,那也还是她嫡亲儿子,虽然她好似不怎么高兴。
沈氏确实不高兴极了,昨日皇帝只说过后再议,今日太后就直接帮她把那个野种也认下了,她如何能不气?更别提,今日一大早永安宫那边递来消息,说她这个新儿子,重用了宁寿宫送去的人,却并未搭理她派去的那几个!
沈氏忍了又忍,才忍下与太后撕破脸皮的冲动,她再蠢也知道,太后能当众这么说,必是皇帝默认了的,若是将换孩子的事情揭穿,丢了皇帝的脸面,她自己也讨不到好,可她绝不甘心就这么咽下这口气!
朝晖殿。
凌祈寓站在殿外,倨傲地抬了抬下巴,示意人给自己开门。
宁寿宫的太监将他拦住,犹犹豫豫道:“殿下,太后娘娘说了,任何人不得进去探视毓王殿下……”
“是么?”凌祈寓吊起一侧嘴角,眼里俱是阴森冷意,“可孤怎么听说,昨日孤的大哥就进去过,还在里头待了一个时辰?怎么孤的大哥可以进得,孤却进不得?”
被他这么一质问,那太监顿时哑然,毕竟太后只说防着凤仪宫的人,没说太子也要拦着,太子执意要进去,他们哪里又拦得住。
于是不敢再多言,让开了道。
殿里,凌祈宴的精神已比昨日好了些,正倚在榻上,出神地望着窗外的冬日景致,半晌不动。
凌祈寓进门,凌祈宴听到声音,懒洋洋地撩了撩眼皮子,并不搭理他。
凌祈寓双手拢在袖中,要笑不笑地看向凌祈宴:“孤还以为大哥在朝晖殿里受苦了,原也好吃好喝,既没挨饿也未受冻,还有一堆人伺候着,这样孤就放心了。”
凌祈宴皱了皱眉,凌祈寓这些阴阳怪气、拿腔拿调的话实在惹人嫌,他倒是想装作没听到,只怕这狗东西会一直杵这里不走,到底没忍住,冷声提醒他:“你大哥在永安宫里住着,别喊错人了。”
凌祈寓不以为然:“那位不过是刚来的,在孤心里,你才是孤一起长大的亲大哥。”
凌祈宴一声冷笑。
凌祈寓走上前,驻足在榻边,轻眯起眼,居高临下地打量面前榻上一脸冷然的凌祈宴,眼神晦暗难辨。
他肖想了这个人这么多年,碍着所谓兄弟名分,拼命忍耐着不敢动他,却叫别的人捷足先登、占了便宜,何其可恨!
这人如今什么都不是了,父皇即便肯留着他一条命,也必不会再让他舒舒坦坦地做着他的毓王殿下,既然如此,他还有什么好顾忌的?
凌祈宴被他的眼神盯得十分不舒服,神色更冷,刚要下逐客令,凌祈寓的手伸过去,轻触上他面颊:“大哥,你以为,到了如今这地步,祖母还能护得住你几时?”
凌祈宴一阵恶寒,用力挥开他的手:“滚。”
凌祈寓缓缓搓了搓手指,像是在回味什么,洋洋得意道:“祖母她只怕还想帮你保留毓王的封号,再给你选处好地方,将你送走,好叫你安安生生地过下半辈子,可她老人家未免想得太好了,也得看父皇答不答应,即便父皇念着父子旧情不杀你,可他平白帮人养了二十年儿子,这口恶气怎么都得出,绝无可能叫你后半辈子再做着他儿子,享尽荣华富贵。”
“那又如何?你以为我在乎这个?”凌祈宴满脸漠然。
凌祈寓嗤笑:“你不在意,你不怕死,可大哥你得知道,这个世上多得是事情,比死还可怕。”
凌祈宴拧起眉,就听凌祈寓阴恻恻地继续说道:“大哥那位亲生母亲云氏,据闻当年曾是上京城第一美人,倾国倾城、艳色绝伦,连父皇都拜倒在其石榴裙下,念念不忘二十年,这样的美人做着侯府娇女时自然是好的,可一旦家中失势,就沦落为人人垂涎可欺的玩物,辗转在一个又一个男人之间,至于大哥你……”
凌祈寓一顿,看向凌祈宴的目光中满是奚落:“大哥长得好,完全承继了那云氏的貌美,想也逃不过同样的命运,从前你是高高在上的毓王殿下,自然无人敢动你,可如今嘛……”
凌祈寓话未说完,已被凌祈宴手边热茶浇到面上。
凌祈宴冷冷瞅着他:“你再继续说句试试。”
凌祈寓浑不在意,抬手抹了一把脸,笑得越发邪肆:“瞧瞧大哥这脾气,还跟从前一模一样,都这样了,依旧半点不懂得收敛,你以为,如今你还能随随便便就割人舌头、将人一脚踹吐血?别说那些人只是口头议论你几句,就是当真将你怎么了,你如今又能如何?你以为父皇还会为了包庇你,去得罪那些勋贵世家?”
凌祈宴紧绷着脸,已面若寒霜,凌祈寓见状越发自得,弯腰凑近过去,在他耳边说:“反正你也不介意雌伏人下,永安宫的那位做得,孤也做得,你跟了孤,孤可以护着你,让你照旧过从前一样的好日子,也绝无其他人敢再动你,你要知道,孤才是东宫太子,将来整个大成朝都是孤的,孤一句话,就能叫人上天入地。”
凌祈寓说话时的吐息直往耳朵里钻,凌祈宴恶心得头皮发麻,几欲作呕。
他漠然抬眼,看到凌祈寓眼中不加掩饰的炽热欲念,那一瞬间蓦地明白过来,这个畜生到底对他抱有怎样的恶心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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