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砚宁只有同样的一句:“请殿下容许臣先行退下。”
谢徽禛问他:“你要退去哪?”
萧砚宁怔住。
他要退去哪?谢徽禛就在这里,他能退去哪?
可至少,……他可以退回那条过界的线之外,若是他从前能坚守住底线,今日又岂会这般难堪?
谢徽禛还欲再说,外头进来人禀报:“殿下,德嬷嬷来回报事情。”
谢徽禛敛下心绪,吩咐人:“传她进来。”
萧砚宁看着走进门来的老嬷嬷,是平日里贴身伺候公主的人,此刻面对已恢复男儿身的谢徽禛,她的神情不变半分。
原来谢徽禛身边所有人都知晓他的身份,萧砚宁恍然,更觉自己当真是可笑至极。
那嬷嬷上前禀报与谢徽禛,她方才带着一众婢女去仔细盘查了那些女宾,并未发现可疑,毕竟都是有头有脸的命妇,不知是否还要一直扣着她们,再又犹豫问道:“而且殿下的身份,……她们先前都看到了,不知殿下打算如何解释?”
谢徽禛微眯起眼,想了片刻,道:“什么也不说,随她们去猜吧。”
他再又吩咐人:“派人去告知蒋文渊和胡田学一声,让他们将孤在这别宫里的消息放出去,叫所有人都知晓孤是奉皇命微服来江南办差,却在这别宫中遭人行刺,今日之事务必要查个水落石出。”
德嬷嬷闻言提醒他道:“殿下何不直说您扮作公主是为查案,否则那些女眷们回去之后,恐会生出流言来。”
为何大庭广众之下太子殿下会扮作公主?他是来了这江南之后才第一回 这么做,还是之前便一直如此?流言蜚语一旦传开,肯定会有人怀疑谢徽禛的身世,质疑公主与太子其实是同一人,如此一来不但有损谢徽禛名声,还会坏了皇家颜面,甚至先帝和当今陛下都会因此被人诟病。
谢徽禛看向始终沉默不言的萧砚宁,道:“就这么办吧,不必多说。”
下头人只能领命。
今日之事还得细查,谢徽禛让人查清楚再来报,将人都挥退了下去。
见萧砚宁心神恍惚,谢徽禛只得让他也先下去:“你去偏殿歇会儿吧,晚些时候我再去看你。”
萧砚宁行了一礼,转身离开。
跨出殿门时,刺目的阳光让他眼睛有些难受,萧砚宁恍神了一瞬,脚下差一点又被门槛绊倒。一直在身后看着他的谢徽禛下意识就要上前,萧砚宁已扶着门框狼狈站稳,跨过殿门,快步而去。
谢徽禛愣了愣,收回了堪堪伸出去的手。
日暮时分,谢徽禛身边内侍送来了膳食,萧砚宁坐在偏殿背光的一面,发呆看着窗外,一动不动,亦无半点声音。
那内侍吓了一跳,赶紧将食盘送过去,搁到他身边矮几上,小声提醒道:“世子爷,您趁热用些膳食吧,奴婢帮您将灯点起来。”
萧砚宁没应,内侍只当他是准了,将殿中的灯都点了,再过来伺候他用膳。
萧砚宁终于开了口:“你下去吧。”
内侍:“可……”
“下去吧。”萧砚宁再次道。
“那世子爷您记着用膳,别放凉了。”内侍叮嘱完,不放心地退了下去。
谢徽禛过来时,萧砚宁仍坐在那个位置上看着窗外没挪过身,身侧的膳食一口未动,已然凉透了。
谢徽禛的目光扫过去,再落回萧砚宁脸上:“在这里坐了一个下午?为何不吃东西?”
萧砚宁慢慢抬眼,目光顿了顿,眼里有火光点点,打量着面前的谢徽禛。
谢徽禛平静回视,他看到萧砚宁眼中映出的自己的影子,模糊不清。
片刻后萧砚宁起身行了礼,恭敬垂首道:“臣才疏学浅、不堪大用,怕是不能再替殿下分忧,还请殿下准臣辞了差事,放臣离开。”
“你要走?”谢徽禛神情倏然冷了,“你就有这般生气,一定要离开我?”
萧砚宁:“请殿下开恩。”
“开恩,”谢徽禛咬牙念着这两个字,讽笑道,“好一个开恩,你要我放你走,还觉得这是对你的恩典是吗?”
不等萧砚宁说,他又道:“我若是不肯呢?我早说过,无论你愿不愿意,你只能是我的人,你不记得了吗?”
萧砚宁再一次重复:“请殿下开恩。”
“不可能!”谢徽禛拔高声音,猛地攥住了他一只手,“我绝不可能放你离开,你趁早死了这条心!”
萧砚宁被他攥得手腕生疼,猝不及防往前栽去,再被谢徽禛一手揽住,他下意识想要避开,推挤拉扯间与谢徽禛一齐跌坐回身后榻上。
谢徽禛手撑在萧砚宁身体两侧,狼狈跌下,恶狠狠地覆近他耳边:“砚宁,别与孤较劲,你没有胜算的。”
谢徽禛吐息间的热气浸在颈侧,萧砚宁紧绷起身体握紧拳头,心里陡然涌起一股怒气。
前所未有的,甚至是大不敬的。
在谢徽禛似有似无的吻落到他颈边时,怒火腾起,烧毁了理智,他抬起手,一巴掌甩上了谢徽禛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