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砚宁握住了他一只手,阖上眼,无声无息地睡了过去。
谢徽禛盯着萧砚宁过于安静的睡颜看了片刻,有内侍进来小声禀报:“殿下,徐郎君在外头,说想求见世子。”
谢徽禛一拧眉:“去问他有何事?世子睡着了,不方便见他。”
徐长青就候在殿外,小心翼翼地抬眼朝里头看,隐约能看到那靠在一块的身影。
谢徽禛的内侍出门来,原封不动地转告了谢徽禛的话,徐长青面色稍沉,道:“方才驸马的这个香囊掉了,我恰巧捡到了,来还给驸马……”
他话未说完,内侍已伸手将香囊接了过去,动作极快,丝毫不客气。
徐长青愕然一瞬,像是没想到公主跟前的内侍竟有这般无礼,那内侍也不欲与他多说:“多谢徐郎君送回东西,徐郎君请回吧。”
徐长青恨得咬了咬牙,一个阉人而已,竟也敢给他脸色,偏他还得赔笑脸!
对方欲要转身进去殿内,徐长青上前一步将人拦住:“我要求见公主。”
内侍皱眉,徐长青又道:“劳烦公公再进去说一声,我有要事要与公主禀报。”
一刻钟后,徐长青被请进门,上前与谢徽禛见礼。
谢徽禛仍坐在榻边,萧砚宁睡在他身侧,缩着身子被他揽在怀中,他的注意力全放在怀里人身上,并未看徐长青。
徐长青低下眼,恭恭敬敬道:“公主对驸马呵护有加、关怀备至,岂知驸马这些日子日日与太子殿下同进同出、同食同寝,做那等佞幸之人才会做的事情,丢尽了公主您与萧王府的脸。”
谢徽禛漫不经心地听,并未如徐长青期待那般变了脸色,半日才将目光转向他,不紧不慢问:“是么?你说的有要事要禀,就是这个?”
徐长青摸不准他意思,小心翼翼回:“小子所言句句属实,决计不敢欺瞒公主殿下。”
谢徽禛轻蔑哂笑,徐长青心下惴惴,又有些恼,一样是居高临下的蔑视人,这乐平公主竟连神态都与那位少爷一模一样。
“不知徐郎君特地来与本宫说这些是何意?你不是驸马表兄吗?怎的跑来本宫面前挑拨是非了?”谢徽禛问他,言语间尽是嘲弄。
徐长青忍耐着道:“小子并非挑拨是非,小子父亲先前也劝说过驸马,不要做这等累及自身清誉、叫世人不齿之事,奈何驸马一意孤行,并不听劝,小子才不得不来禀报公主殿下,还望公主殿下能劝得驸马悬崖勒马、回头是岸。”
谢徽禛微眯起眼,已然对面前这人起了杀念。
对上他眼神,徐长青心下一凛,还要说什么,睡榻上的萧砚宁轻轻翻了个身,身上毛毯滑落了一半,谢徽禛伸手过去,帮他将毛毯重新拉上,再轻拍了拍他的腰。
徐长青抬眼看过去,眼瞳猛地一缩,落在了谢徽禛因拉毛毯的动作而露出的一截手腕上。
那里有一道划痕,是剑伤所致,徐长青错愕目光骤然落回谢徽禛脸上,谢徽禛似有所觉,转眼看向他,泛冷的双眼里有不加掩饰的厌恶。
徐长青立刻低了头,背上冷汗涔涔,心头惊涛骇浪。
萧砚宁与那位离开徐家前一日,他曾去翠木居想单独再与萧砚宁说几句话,却没碰到人,萧砚宁被老夫人叫走了,只有谢徽禛一个在院中练剑,他停步看了一阵,走上前说想讨教一二,当时谢徽禛轻蔑看他一眼,准了。
他二人便交起手来,说是讨教,其实争锋相对、互不相让,他没想到谢徽禛的剑术甚至更在他之上,像故意戏弄他一般逼得他只能狼狈应对,后头谢徽禛大约烦了,随手一刺,剑刃狠狠划破了他手臂,他当时心头怨恨累积,也发了狠,不管不顾地横剑扫向谢徽禛,却只在他手腕上划破了点皮。
谢徽禛的侍卫当场就要上来拿人,谢徽禛当时却没说什么,似全然不在意,放了他走,此番作态,却更叫徐长青觉得屈辱,时刻记着。
但是现下,同样的剑伤划痕出现在乐平公主的手腕上。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之后谢徽禛再说了什么,徐长青都不再争辩,很快告退下去,转身时用力握紧了双拳,快步而去。
谢徽禛没再理会,帮萧砚宁将身上毛毯掖平,靠着他阖目养神。
萧砚宁睡了一个时辰才醒,谢徽禛坐在一旁正在煮茶,见他睁开眼回头冲他笑了笑:“醒了?”
萧砚宁怔了怔,方才他醉迷糊了,似乎看到了殿下,是他的错觉吗?
“驸马方才喝醉了,一直在说胡话,现在酒醒了吗?”谢徽禛问他。
萧砚宁坐起身,十分汗颜,他已不记得自己说了什么,但必是在公主面前失态了。
谢徽禛倒了杯茶递给他:“睡了一觉舒服些了吗?润润嗓子吧。”
萧砚宁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尴尬道:“臣先前失态了,若是说了什么不好听的话,公主别往心里去。”
“没有说不好听的,”谢徽禛道,“本宫不会与一个醉鬼计较。”
萧砚宁还欲再说,谢徽禛打断他:“本宫不往心里去,驸马也不必往心里去。”
他拿起先前徐长青还回来的香囊,帮萧砚宁挂到身上:“太子送的礼物,驸马别再弄丢了,要不太子知道了得不高兴了。”
萧砚宁也没想到几时将这个弄丢了,有些紧张地仔细将东西系紧。
谢徽禛见状微微一笑:“驸马倒是上紧太子送的东西。”
萧砚宁手指一顿,轻点了点头。
谢徽禛眼中笑意愈深,不再多言,提醒他:“喝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