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无晏又做了梦,他心知自己身处梦境中,欲破梦而出却不得。
梦里依旧是他死前的场景,洞府结界被强行破开,徐有冥带着大批正道修士闯入,他正处于进境关键时刻,内息紊乱、元神不稳,被强制打断,他的道侣手持利剑,正一步一步走向他。
洞外或许下了雪,那人紧拧起的眉间也覆上了冰雪,看向他的眸色更寒。
乐无晏忆起那种濒死的愤怒和恐惧,想大声诘问叱骂,张开嘴却仿佛被扼住了咽喉,发不出声音,那人手中的明止剑抬起,他挣扎着想要破梦,浑身都在颤抖。
下一瞬,徐有冥忽然倾身过来,另一只手温柔抚上他鬓边,乐无晏僵在原地,不可置信地看他。
那人不置一言,帮他将散下的鬓发拨去耳后,再转过身,明止剑的剑尖,指向了身后那些各怀心思的玄门百家。
哗然声四起。
乐无晏于错愕中终于破开梦境而出。
睁开眼,却见自己躺在徐有冥怀中,乐无晏恍惚一阵,对上徐有冥垂下的目光。
墨色眼瞳中依旧没多少温度,又仿佛积蓄着什么他看不懂的情绪,与梦中那双覆着寒霜的眼眸逐渐重叠。
乐无晏愣了愣,回神一声不吭地坐起来,郁闷倒回了旁边床褥中,背过身去。
身后有些微动静,乐无晏犹豫了一下,回过头,便见徐有冥已下了床,去桌边倒了杯温开水来。
水杯递到他手边,乐无晏不想接,徐有冥在床边坐下,帮他将汗湿的额发弄开,沉声问:“做噩梦了?”
乐无晏哂道:“是啊,做了个不可思议的噩梦。”
徐有冥想了想,提醒他:“梦魇或是心魔所致,若不能及时破解,恐于日后修行有害。”
乐无晏不耐烦听这个,他最大的心魔就是这个人造成的,真好意思说。
这么想着,神色里也带出些许不耐,徐有冥大约看出来了,不再多言,只问:“喝水吗?”
乐无晏瞥他一眼,抬了抬脑袋,徐有冥将杯子送到他嘴边。
乐无晏就着他的手喝了半杯,再翻过身去,彻底不搭理了这人。
徐有冥也不再烦他,去搁了水杯回来,帮乐无晏盖上被子,手掌在他太阳穴边轻抚了抚。乐无晏感觉到灵力自那一处入体,下意识想躲,徐有冥低声道:“只是帮你安神而已,让你睡得好一些。”
乐无晏这才不动了,其实还挺舒服的,他早已习惯了双修时与徐有冥灵力交融之感,并非真的排斥。
后头便渐渐睡着了,这一觉睡得十分安稳,再未入梦。
徐有冥放下手,听着他逐渐平稳的呼吸声,安静守在床边。
之后几日,乐无晏被徐有冥带着,将洛城里里外外转了一遍,又去附近的其他城镇逛了逛,好吃好喝,还收了不少好东西,总算不虚此行。
夜里还是会做梦,反反复复都是同一个场景,乐无晏从开始的惊愕到之后习惯,暗忖着这也不知算是噩梦还是美梦,或许确实是他的心魔,不切实际地幻想徐有冥会站在他这边,所以重复梦到这些。
嘶,果然还是噩梦。
午后,乐无晏吃饱喝足,躺在山溪边的草丛中昏昏欲睡。
彻底睡过去前,察觉到身后有人走近,乐无晏听了一耳朵,再又放松下来,抬眼看向来人。
徐有冥停步身前,垂眸对上他视线。
乐无晏嗅到他身上隐约的血腥味,弯起唇角:“仙尊方才又杀了几个邪魔修?”
徐有冥问他:“为何在这里睡?”
“有何不可,修行之人,幕天席地都是常有之事,哪来那么多的穷讲究,”乐无晏说罢翻身而起,笑嘻嘻地看向他,“仙尊还没说呢,你这回又杀了几个邪魔修?”
“没几个。”徐有冥似不想多说这个。
乐无晏好奇道:“奇了怪了,这些邪魔修是不怕死的吗?一个两个的都跑来太乙仙宗的地界,胆子倒是大。”
徐有冥道:“紫霄山以外,人人皆可至。”
“那也得掂量掂量能不能活着离开,毕竟仙尊大人你疾恶如仇得很。”乐无晏这语气像是讥诮,身边人没再接腔。
徐有冥神情略凝重,近日这几座城池中出现的邪魔修确实过多了些,若是冲着宗门选弟子来的,应不至于如此。
乐无晏同样若有所思,魔修多为散修,不归属门派,从前他还在时,是天下魔修修为第一人,无论是正魔修还是邪魔修,皆以他为尊,实则是借着他的名头好行事,他懒得管,只要不给他惹麻烦,时不时孝敬他些好东西,叫他爹他都不在意。后头他为正道围剿,一命呜呼,众魔修从此夹起尾巴做人,日子应当更不好过了,如今又怎会这样大张旗鼓地跑来太乙仙宗的地界?
“走吧。”徐有冥道。
乐无晏瞥他一眼,那些思绪很快抛去了脑后,想不通的事情便不费心思想了,他一贯奉行及时行乐,更别提如今这条命还是捡回来的:“去哪?”
徐有冥:“出来了几日,该回去了。”
乐无晏有些不情愿,徐有冥已一把捞起他,御风往宗门方向去。
乐无晏伸手掐他的腰,徐有冥不为所动,侧头用鼻尖轻碰了碰他的脸:“别闹了。”
声音就在乐无晏耳边,莫名有些惑人之意,乐无晏老实下来,攀住他脖子不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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