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陆璟深去洗澡,封肆独自去了外面露台上。
暮色渐沉,晚霞已经在天际晕开,层层叠叠地笼罩于远近山巅。
他扔了块口香糖进嘴里,慢慢嚼着,回想先前陆璟深吓得面无血色、唯独眼角发红的样子。
虽然是捉弄人,他这次确实过分了些。
算了,自己那些恶劣坏毛病,还是收敛一点吧。
入夜后开车回城,陆璟深先把封肆送回学校。
下车时封肆看了眼时间,快八点了。
他弯腰跟车内的人挥了挥手:“回去吧,路上小心点。”
陆璟深看着他,这次决定不再等他先上去:“我先走了。”
封肆笑着点头:“走吧,早点回去。”
陆璟深握紧方向盘,按捺下那些不舍情绪,开车离开。
封肆站在原地看着车尾灯远去,笑了笑。
准备上楼时,有电话进来,他今天的花到了。
照旧是外送来的玫瑰,封肆有些想笑,陆璟深当真一天不落地惦记着这件事。
外送员刚离开,又有同城快递送来,是一个纸质文件袋。
看到发件人上陆璟深的名字,封肆有些意外,不知道里面是什么,先签收了。
上楼之后他将花搁到茶几上,坐下拆开了那个文件袋。
出乎他意料的,里面竟然是陆璟深从他这里拿走的那些明信片。
每一张上面都有陆璟深亲手写下的回复。
封肆心神动了动,一张一张翻看过去。
“我不知道我走之后你会在原地又等了我一个月,去非洲前没想到能遇到你,那三个月对我来说是一场奇迹,走的时候很匆忙,怕你提前回来,我会舍不得离开。
我也以为不重要,但其实很重要。”
“东京我后来才去过,你在东京找我时,我刚进公司不久,工作很忙很累,没有思考其它的精力,但夜深人静后,还是会想起在非洲的日子。
不知道怎样才能彻底忘了你,也或许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忘了你。”
“那三个月不是假的,也不是你臆想出来的,是我太卑劣懦弱,才会让你这么辛苦难过。
谢谢你一直没有放弃我。”
“法语是上大学时选修的课程,我每年三月初都会去法国度假,买下那座酒庄,是因为那片向日葵田,你问我有没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其实是有的。只有在那里,我才能自欺欺人,沉湎于我们短暂的过去。
可惜那个地方太偏僻了,你就算跟朋友自驾游走那里经过,我们也没能见上面,都是我的错。”
“那晚下雪,你提起这件事情时,我不知道原来是这样。如果这七年里,还有别人能代替我给你温暖,我就算会吃醋,也想替你高兴。
但是你说如果你那么做了,你的喜欢便不值一提,我想告诉你的是,你的喜欢对我来说,才是无价之宝。”
“家人去世很痛苦,我现在再安慰你似乎也没什么用,但是一辈子不会只有三十年,我们才三十岁,就算错过了七年,只要好好保重身体,也能再有三十年、五十年或者更久。”
“威尼斯我也没去过,听说很漂亮,你要是还想去,下次休假我们一起,不只是威尼斯,世界任何地方,我都想跟你一起去。”
“你已经到达下一遖鳯獨傢站了,现在可以停下来好好休息了,我就在这里,不会再离开。”
最后一张,是那天清早在挪威的餐厅里,他当着陆璟深的面写下寄出的,陆璟深一样给了他回信。
“你在写这张明信片时,我的确很好奇你要写给谁,嫉妒某个人能让你认真对待写了那么久,后来知道了我原来是在吃自己的醋,如果一定要说,那晚看到极光以后,我才是真正被好运眷顾了的那一个吧。
收到你的明信片,我也很高兴。”
封肆的目光长久地停留在那一张张的明信片上,终于发自肺腑地笑了。
明明不善言辞,却能认真写下这些回信,陆璟深于感情这回事上,或许笨拙、迟钝、不开窍,可他确实一直在努力。
在他想要抚平陆璟深的伤痛时,陆璟深也费尽了心思,想要安慰他这七年间所经历的一切。
他的那些失望和不甘,终究有了回应。
封肆的电话打过来,陆璟深刚刚进家门。
“你跟谁学的这么会哄人,给我写回信还不告诉我,Alex,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很犯规啊?”
封肆拖长的声音里全是笑意,听得出他确实很高兴。
陆璟深下午原本有些恼他,这会儿心又软了:“跟你学的。”
封肆:“哦?我什么时候教过你?”
陆璟深给自己倒了杯水,夸赞他:“你是个好老师。”
他追人的方式,其实都是封肆教给他的。
不只是这些,调情、亲吻、上床,所有的亲密行为,也都是封肆手把手教导他的。
如果没有封肆,他不会跟第二个人建立这样亲密的关系,他封闭的心防,从来只为那一个人打开。
封肆笑着叹气:“喂,你这样我怎么感觉才一个星期,我就要缴械投降了?”
陆璟深喝着水,目光落至摆放在客厅里的那台留声机上:“你上次走,还有很多东西留在这里,那台留声机也在,又坏了,我不会修。”
他言语间的暗示意味明显,封肆听懂了:“下周末我去帮你修吧。”
陆璟深的喉咙慢慢滚了一下:“一定要等到下周末吗?”
封肆低声提醒他:“下雨了啊。”
陆璟深走去窗边看了看外面,刚才回来时还只是淅沥小雨,转眼已倾盆。
发昏发热的头脑稍稍冷静些许,他道:“还是算了,等以后再说吧,我想继续追你。”
封肆:“继续?”
陆璟深道:“才一个星期而已,你有这么好追吗?”
别人能做到三个月,他也可以,甚至更久。
他想让封肆更多的感受到他的心意,不是一时地冲动。
封肆轻声笑:“你用这种激将法,我是不是只能接招?”
“嗯,”陆璟深的嗓音低哑,“不要对我这么心软,我可以为你做更多。”
“Alex,”封肆的笑声停住,呢喃他的名字,“好,我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