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知远将提议说出口,问身前人:“赌吗?”
他的语气轻松随意,像只想跟岑致森玩一场游戏,也或许确实就是一场游戏。
岑致森的惊讶只有一瞬,猜不透他的心思便干脆不猜,看一眼腕表:“十二点整,十二个小时,正好到凌晨。”
宁知远:“嗯。”
岑致森点头:“开始吧。”
他们回去了刚才的那间工艺品店,宁知远想买他看中的那个面具,拿到手中给岑致森看:“你觉得怎么样?”
岑致森瞥了眼:“不太好看,不如旁边那个。”
宁知远的目光落过去,和恶魔面具截然相反的天使面具,纯粹的白,毫无瑕疵,眼尾点缀了一些银色亮粉,羽毛也是白色的。
他拿起那面具,在岑致森脸上比划了一下,帮他戴上,打量着他,满意说:“是好看,比较适合你。”
岑致森的眸光微闪,想要说点什么,宁知远示意他:“你看这里的标签,你这个是米迦勒面具,我挑的这个是路西法。”
货架上的标签写着面具的名字,宁知远轻声念出来,嗓音里带了点笑:“米迦勒和路西法,天使和堕天使,或者说天使和恶魔,他们也是一对兄弟,适合我们。”
“路西法才是米迦勒的哥哥,”岑致森提醒他,“你应该选米迦勒。”
“不,”宁知远摇头,“我喜欢路西法,一个叛逆的、危险又迷人的坏家伙。”
他说着看向面前的岑致森:“哥,你就让我这一次吧,让我做一回哥哥好吗?”
岑致森不再说了,接过宁知远手中的恶魔面具,亲手帮他戴上。
最后帮他将鬓边的发丝别去耳后,岑致森收回手:“走吧。”
他们付了钱,走出小店,戴着那两张面具,上车往下一站去。
游戏时间,正式开始了。
离开小镇,先去这边著名的黑沙滩。
宁知远走上最近的礁石,站在高处朝下看,顺手拍了几张照片:“这里的黑沙滩是火山喷发后的熔岩和海水反复作用,形成的天然黑沙,还挺壮观的。”
岑致森跟上去,一只手扶住他的腰:“小心点,注意脚下打滑。”
声音就在耳边,宁知远回头,面具之后的目光碰上。
海风拂面,咸湿又黏腻,一如他们的心境。
那些赤裸的欲念清晰地坦露在彼此眼中。
就这么安静地对视了好几秒,宁知远忽又往前凑了些,呼吸纠缠在分寸之间,只差一点,就能吻上。
他停住,没动,眼里多了一点不明显的笑意。
岑致森也没动,垂眼就这么看着他。
谁也没有主动再往前一步,一个从容,一个淡定。
半晌,宁知远大约觉得没意思了,轻“啧”,退开身,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转头重新看向前方的黑沙滩。
岑致森一只手仍扶在他腰上,想着刚宁知远的那个眼神,蓄意的勾引写得明明白白,又仿佛带了些看透自己的嘲弄,丝毫不掩饰。
确实是个小恶魔。
“海龟出来了。”宁知远提醒他看前面。
几只绿色大海龟在海滩上漫步,宁知远举起相机拍照,顺口说:“这种海龟在夏威夷语里叫Honu,当地人觉得看到了它们就能获得好运。”
岑致森:“你相信这些?”
宁知远:“好事为什么不相信,宁可信其有。”
“嗯,”岑致森认同了他说的,“所以你的好运是什么?”
“那谁知道呢,”宁知远看了看刚拍的几张照片,很满意,“我好像一贯运气不怎么样,以前别人说我会投胎,结果连这都是假的,不过可能在大多数人眼里,被换到你们家本来就是出生时抽中了特等奖彩票吧。”
“你自己觉得呢?”岑致森问。
宁知远视线落回他,停住:“也不算太糟糕。”
岑致森:“不算太糟糕?”
“不然呢?”宁知远反问他,“你还想听什么?”
这个问题其实是他反复想过的,如果当初他和岑哲没有抱错,他可以得到父母全部的爱,平淡无忧地长大,考个不错的大学找份不错的工作,过大多数普通人过的生活,他是不是就满足了没有任何遗憾了?
抛开物质不说,和岑致森成为彻彻底底的陌生人、两条不会相交的平行线,他真的就一点不觉得遗憾吗?
没有答案。
他能说得出口的也只有“不算太糟糕”这几个字,事实已经这样,他和岑致森注定纠缠,所以那些假设和如果没有任何意义。
“你的好运呢?是什么?”他问岑致森。
岑致森略想了想,回答:“赢刚才那个赌。”
宁知远乐了:“好吧,那祝你好运成真。”
海滩附近有间出名的面包烘焙店,他们离开时正好路过,宁知远拉着岑致森兴致勃勃地过去排队,轮到他们卖气最好的炸甜甜圈只剩最后一个,他们便只买了那一个。
拿到吃食岑致森笑了笑:“这种甜甜圈,酒店餐厅里就有吧。”
“每间店做的味道都不一样,”宁知远说,“出名肯定有出名的道理。”
他先尝了一口,表皮很酥,里面是香草卡仕达酱,入口软绵,甜却不腻,是他喜欢的口味。
糖浆沾上嘴角,岑致森看着他这样愈发想笑,手指帮他拭去。
他做得自然,宁知远也接受得自然,还是幼童时他的哥哥也这样帮他擦拭过嘴角的奶渍,刻在身体本能里的记忆,他们都没有忘记过。
宁知远吃了一半,剩下的一半留给岑致森。
岑致森对这些甜品兴趣不大,倒也不排斥。
“是挺好吃的。”尝过一口后他说。
宁知远也笑了:“走吧。”
之后继续上车,再下一站,是最南部的卡蕾亚,也叫南岬,这里是夏威夷群岛的最南端,也是整个美国的最南端。
停车后他们徒步走了一段,便到了目的地。
这地方其实是一片被荒草覆盖的海边悬崖,周围是高山牧场,前方是一望无际的海,从蔚蓝逐渐过度到深蓝,他们站的地方,更像是这片浩淼汪洋的一角。
某种意义上的天涯海角。
他们过来时这里没有别的游客,海风很轻,海浪一下一下规律地拍打着堤岸。
宁知远看风景,岑致森在他身旁拍照。
从昨天到今天,这个相机一直是他俩交替在用,宁知远留下的大多是随性的抓拍,岑致森则更像个专业的摄影师,无论曝光、角度、构图都很用心,他手下的每一张照片都是精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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