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知远垂目,看着依旧在肆意燃烧的蜡烛,听到心里的声音说:“就这样吧。”
就这样吧,这样就好。
岑致森没有问他许了什么愿,蜡烛烧完后切了蛋糕,他们一人吃了一块。
甜腻的味道刺激着味蕾,宁知远舔了舔唇,继续拨玩手中的打火机,视线落回岑致森:“这支打火机,能不能送我?”
“你想要?”岑致森斜着身体,一只手撑着方向盘,“这支打火机我用了很多年了,还是念书那会儿去布拉格玩,当地一间酒店开业,送的限量纪念品,一共就一百支,早就绝版了。”
他说着轻笑出声:“东西倒是不贵,但挺特别的,你看到这支打火机会想到什么?”
宁知远偏头思考了一下:“你呢?”
“香烟、sex,或者说,欲望。”岑致森的嗓音里仍带着笑,并不轻浮,很自然地说出口。
宁知远拨玩打火机的动作停住,睨过去,微微上挑的眼尾牵出些许微妙情绪。
岑致森继续说:“无论香烟、酒精还是sex,都只是生理上的浅层欲望,是可以克制的,轻易不会上瘾,但偏偏对这几样东西有瘾的人太多,是因为有的人把它们当助兴剂,有的人却把它们当救命的稻草,你呢?你是前者还是后者?”
并不宽敞的车内空间里,他们之间只隔着一个扶手箱,各自侧着身闲聊,岑致森的声音近似呢喃在宁知远耳边。
宁知远再次拨动打火机,火光蹿起,他凝视着那一簇火苗,慢吞吞地说:“没想过。”
“好吧,那就当我没问过吧,”岑致森盯着他的动作,“打火机送你,当生日礼物好了。”
宁知远抬眸,看进他的眼中,点了点头:“多谢。”
凌晨一点了,没吃完的蛋糕装回盒子里,他们谁也没有开口提回去,依旧停车在这寒夜下静谧无人的湖边,在这一方狭窄的车厢里,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岑致森说起自己从前在英国念书时的一些经历,宁知远靠着座椅安静地听,他其实知道不少,虽然当初他们一个在美国,一个在英国,但他时刻关注着岑致森的一举一动,想知道总能有办法知道。
他俩刚出国念书那会儿,一个十岁,一个十四岁,年纪都小,岑胜礼本想把他们送去同一个国家,是宁知远不愿意跟岑致森一起,他自己选择了去美国。
既不乐见这个人,又忍不住窥视他,宁知远一直知道自己心态扭曲、偏执,可想改也改不好了。
“你记不记得有一年我跟爸去你那边看你,你刚见到我们的时候还挺高兴的,后来又莫名其妙开始给我摆脸色,催我走,我到现在都没弄明白原因。”岑致森忽然说。
宁知远侧头看着他:“你想知道?”
岑致森:“能说说吗?”
宁知远轻哂,他当然记得,而且印象深刻。
那时他十五六岁,念高中,学校里总有些对亚洲人存在偏见的垃圾找他麻烦,那次岑致森来接他放学,恰巧撞见了,帮他教训了一顿那些人,过后那些人确实不正面招惹他了,却在背地里传他闲话,说他是同性恋,随便就能对男人岔开腿,说岑致森跟他是不正经关系。
所以他迁怒了岑致森,近似无理取闹地把岑致森赶走了,那之后将近两年,再没跟岑致森见过面。
宁知远靠着座椅的模样有些散漫,插在兜中的那只手慢慢又摩挲了一下那枚打火机的外壳,声音很轻:“也没什么,被同学背地里造谣说垃圾话而已,他们说我跟你是上过床的不正经兄弟。”
岑致森先是惊讶,眼神微微一动:“是么?”
“嗯。”宁知远懒洋洋地点头,盯着岑致森近在咫尺的眼睛,“迁怒你了,我也跟你道个歉好了,抱歉啊。”
有一瞬间,似乎流淌在他们之间的空气都凝滞了一秒,谁都没有出声。
岑致森垂眼,笑了:“算了。”
宁知远后头睡着了,或许还做了个梦,梦里他还是十五六岁的美高学生,那些模糊的狰狞的面孔围着他说着难听的话,然后岑致森出现了,挡在他身前把人推开。
他一直看着那个人的背影,从年少,到如今。
再醒来时已经是天光熹微,车中只有他一个人。
宁知远坐直身扭了扭睡得略酸痛的脖子,看到了车前靠坐着引擎盖看前方的岑致森。
他盯着那个人灰色大衣包裹下的宽厚背影看了片刻,推开车门,下了车。
岑致森听到动静回头,笑着冲他示意:“知远,看日出了。”
宁知远抬头,前方湖面大片绯红朝霞,初阳刚刚露出一个轮廓。
旭日将升,天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