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过三巡,王滇也套出了拍卖会的主人,点到为止提早离了席。
接连打了十几通电话过后,准确地知道了骨头挖出来的地点。
桌上的菜看着油腻恶心,他只动了寥寥几筷子,灌了满满一肚子酒,胃里传来了阵痉挛的抽疼,险些让他吐出来。
……想吃梁烨买的小点心。
他站在洗手台前慢条斯理地搓着被碰到的手背,看着逐渐泛红的皮肤和微微充血的指尖,用力地吞咽了一下喉结。
梁烨,梁烨,梁烨梁烨梁烨。
他抬起手来,看着掌心的伤口,又鬼使神差的咬了上去,血的腥甜瞬间掩盖住了胃里汹涌的恶心和烦躁。
血顺着嘴角一滴一滴落在了瓷白的台面。
王滇带着醉意抬起眼睛,看着镜子里的人,用一只手摩挲着受伤的掌心,然后十指相扣抵在了唇边,在冰凉的手背上落下了一个干燥又滚烫的吻。
宝物……当然得拿回来放在自己身边仔细养着好好把玩。
镜子太多了。
王滇垂着眼睛往餐厅外面走,可以折射影子的镜面无处不在,连他自己呼吸喘气都能沾染上梁烨的味道。
“王总!”小助理看见他走出来几乎喜极而泣,颠颠地跟了上去。
白高阳是今年刚毕业被招进来的大学生,在一堆人精似的助理和秘书里最可爱不过,当然也没什么作用,迄今为止收到的最刺激的任务是给王总买麻辣鸭脖。
“王总鸭脖!”白高阳将袋子递给他。
“王总和鸭脖之间可以加个标点。”王滇接过纸袋,瞥了一眼他嘴角沾着的残渣,“……”
白高阳顿时手忙脚乱地擦嘴,“王总,鸭脖太辣了,您胃不好还是少吃点,您睡得怎么——”
王滇撩起眼皮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睡得很好,闭嘴。”
白高阳瞬间立正闭嘴,很快又塌了肩膀,“王总,机票订好了,但是您刚出院不久,一个人去山里会不会太危险?我可以陪您一起去,您想住多久住多久,公司里的事有连总在肯定出不了岔子……”
聒噪又啰嗦仿佛一只不知停歇的小麻雀,细弱的脖颈一捏就能捏烂再也发不出声音,颈椎骨肯定——
王滇收回了目光,摩挲了一下发痒的指尖,将鸭脖塞回给他。
“??”白高阳目光清澈又茫然地看着他。
“没胃口。”王滇点了点自己的嘴唇,“闭上嘴,不然这个月奖金清零加班免费。”
白高阳瞬间乖乖闭上了嘴巴,三分钟之后又忘了老板的警告,忍不住好奇道:“好多人在那里滑雪出过事,您现在的身体状况不适合刺激性的运动,王总您为什么要去那里啊?”
“修身养性。”
几个月后。
单板重重地磕在了深厚的积雪上。
王滇将冲锋衣上的拉链拉紧,吐出了口湿润的雾气,抬眼看向前方。
望不到尽头的雪山群在残阳下露出了嶙峋的山石,呜咽的山风呼啸而过卷起大片雪雾,坚硬的雪花刮在脸上仿佛撒了把刀子,他舔了舔发痒的牙根,尝到了熟悉的腥甜,瞳孔里倒映出绚烂昳丽的苍穹和纵横突起的黑岩。
他许多年没这样玩过了,但依旧记得大脑刺激到战栗的兴奋和血液冲刷过心脏的灼热。
王滇抛了抛手中的骨头,拉下了头盔上的护目镜,然后迎着残阳的血色,如同离弦时射向他心口的那支箭,冲向山巅下如鬼物暴露在空气中的嶙峋骨刺,
就算是再度穿越,那也该有个完美的仪式。
在一众项目里挑挑拣拣,终于找到了个相对温和又漂亮的速降滑雪——
去见梁烨。
雪花四溅,他痛快又肆意地从近乎垂直的千米峭壁一跃而下。
山巅初升的月亮和将落的夕阳交相辉映,雪丛折射出来的冷光熠熠生辉,风声从耳边呼啸而过,心脏剧烈的跳动声震耳欲聋,极度压缩的时间和近乎凝固的空间能让意识出现了瞬间的混沌,掌心坚硬的骨头刺穿了皮肉,血液开始沿着蛛网般的缝隙蔓延缠绕,矫健迅捷的身影在空中划出漂亮又完美的弧线。
王滇的眼神极度狂热又极致冷静,他粗暴地扯掉了护目镜和头盔,扔掉了碍事的背包,山巅那轮明月闪过的碎银般的光洒在了他身上,手中的骨头在某个瞬间碎成了黏腻的粉末。
他缓慢又疯狂地扯起了嘴角,脸上露出了近乎狰狞的笑。
下一瞬,一只胳膊不容分说地揽住了他腰。
他对上了一双同样癫狂又热烈的眼眸。
皓月当空,玄色的宽袍大袖和雪白的冲锋衣撞在了一处,留下了两道诡异荒诞又奇异和谐的剪影。
“朕接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