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若赢了自是皆大欢喜,可若陛下输了,整个北梁恐怕要彻底变天。
这片满目疮痍的土地已经再经不起任何波折,摇摇欲坠支离破碎的高墙房梁不过是被梁烨以帝王的身份艰难地支撑着,梁烨一死,整个北梁便可以名正言顺地分崩离析,不可避免又理所应当的走向灭亡的结局。
黑沉的雨夜终于泛起了微光,迎来灰暗的黎明,议事大殿中,卞沧和梁烨一站一坐对峙着目光,哪怕殿内殿外早已血流成河,如同执棋的双方,并不在意厮杀着的棋子的死活。
朝臣百官被聚拢在一起,等待着最终命运的揭晓。
绣着金龙的黑旗冲破了雨幕,无数铁骑黑甲将议事大殿团团包围,厚重的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带进来了凛凛寒风和冰冷的雨。
“陛下,叛军已尽数剿灭!”充恒半跪在地上,脸上的血还未来得及擦干净,眉眼冷冽。
殿中的叛臣们神色惊恐,颓然地跌坐在了地上。
梁烨不急不缓地从龙椅上起身,居高临下地看向卞沧,卞沧面不改色地抬起头,那双清明的眼睛里竟然泛起了一丝笑意,“陛下虽浑浑噩噩这么多年,但还是有些本事的。”
梁烨拢起袖子,脸上缓缓浮现了个阴鸷的笑,“卞大人过奖了,朕总不能在同一个地方跌倒两次,前车之鉴已经够多了。”
卞沧笑了起来,“可惜陛下虽有长进,却还是算不透人心,我真正要的从来都不是你身后的那把龙椅,你杀尽叛军又如何!”
好像是在印证他所说的话,无数爆炸声从皇宫各处传来,议事大殿的地面开始微微颤动起来。
“卞沧!你究竟想干什么!?”叛臣之中终于有人反应了过来,惨白着脸色质问他。
“当然是让你们都去死!”卞沧的目光扫过殿中诸臣,“你们为了大梁肝脑涂地,可大梁给了你们什么!?皇帝给了你们什么!?说肝脑涂地都是抬举你们,你们为了那点权势不择手段地往上爬,互相猜忌利用,搜刮着民脂民膏,用百姓的血肉和性命堆砌起金屋玉床,享乐无度!而那些愚昧无知的百姓却丝毫不知反抗,麻木地供养着你们这群蠹虫!你们都该死!来给你们的大梁陪葬吧!”
“至于你——梁烨!”卞沧猛地转过身来指向龙椅前的帝王,“你就是整个北梁最愚蠢最可恨之人!你生来便是梁华和王煦遂留下的棋子,是崔语娴操控大的傀儡,你分明有能力结束这一切,却偏偏无动于衷,放任北梁败落至今到头来又装模作样试图力挽狂澜,实乃沽名钓誉第一人也!”
梁烨负手在上冷嗤了一声,冷漠地看着殿门外升腾而起的火光,“是又如何?朕的天下,朕想救便救,不想救便不救,朕是皇帝,何事都做得!”
“你果然跟梁琮一模一样!”卞沧大笑出声:“无情无义,阴私卑鄙!梁琮求仙问道多年苦求不得,而你天生仙骨却被人活活毁了根基前程,这就是你们梁家的报应!”
梁烨倏然眯起了眼睛。
大殿的朝臣看卞沧的目光仿佛在看一个疯子。
“你还不知道吧陛下,你生来就有仙骨,出生时祥瑞满天,当日便有数位仙士现身,更有批命者言北梁将在你手中辉煌鼎盛,你来日会一统四国,人皇得道成仙。”卞沧的神色变得无比畅快,他笑得心满意足:
“但是可惜啊,他们干涉不了人间事,崔语娴厌恶极了这些神鬼之说,我同样如此,你本该死在出生当日,但梁华和王煦遂拼了命地护住你,不惜牺牲你所有的兄弟姐妹,他们保了你八年,让你在卞云心那个蠢妇人受尽折磨八年,可惜功败垂成,都死在了我手里,连你那所谓什么仙骨,也被一瓶毒药生生葬送,在崔语娴手底下被折磨成了个不人不鬼的疯子!”
“陛下啊陛下,你看看,命好又如何,只要我乐意,你命再好,也会死无葬身之地——就像梁琮对我的儿女所做一样。”卞沧颇为惋惜地看着他,“人皇得道成仙,哈,你看看你现在,都不能活过今日午时!我会跟梁琮一样,让你受尽万箭穿心之痛,再将你剥皮剔骨,让世人看看你这好命之人的下场!”
梁烨拢在袖中的手缓缓地攥紧,他冷眼看向卞沧,笑得阴冷森然,“你这些疯癫话还是留着去地下跟梁琮说吧。”
他抬手一挥,然而未及落下,大殿门口忽然传来了一声轻笑。
众人的目光倏然转向身后,数不清的冷箭也对准了笑声的主人。
来人穿着身灰色的披风,宽大的兜帽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了半截冷白的下巴,腰间坠着枚流云仙鹤纹路的玉佩,无视周围剑拔弩张的身份,缓缓地抬起了头。
兜帽滑落,露出了张年轻又陌生的脸,他看上去生得极好看,眉心一点红痣妖冶阴邪,看众人的眼神仿佛在看地上的蝼蚁,轻蔑又嘲讽。
然而最令众人惊愕的,是他身前推着的轮椅,轮椅上坐着面色苍白的青年正是崔琦。
崔琦一如既往地神情冷淡,只是再看向梁烨时目光带上了几分担忧。
“哥,我不太喜欢你这样看别人。”推着轮椅的人俯身捂住了崔琦的眼睛,看向了龙椅前的梁烨笑道:“陛下也许不认识我,我姓闻,名鹤深。”
“是你们北梁皇帝亲封的第一任国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