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岳景明的房间里出来, 王滇被冷风冷雨扑了满脸,西厢房里有人探出身子来关窗户,看上去不认识他们, 只是客气地点了点头, 然后关紧了窗户。
“师父带回来的人。”梁烨撑开油纸伞帮他遮住了雨水, 跃跃欲试道:“出去走走?”
“回房间吧,这么大的雨。”王滇扣住了他的手。
关上了门, 周围一片昏暗, 梁烨不知道从哪里翻出了根蜡烛点上,在桌子上放好,靠在桌子上看他神色凝重,忍不住笑道:“这么担心朕啊?”
王滇站在他面前, 抬手揭掉了脸上的面具, 微微侧了侧头。
梁烨几乎不受控制地摸上了他的脸,白皙的皮肤因为面具覆盖太久泛着细微的红,仿佛在照一面清晰无比的镜子。
“我不怕和你一起死。”王滇平静道:“但如果有可能,我还是更想和你一起活。”
梁烨靠在他肩膀上笑起来, “放心吧, 朕身体好着呢, 轻易死不了。”
王滇伸手摸了摸他的后脖颈,这些鬼神灵异和虚无缥缈的东西如同他突兀的穿越一样让他感觉到了无能为力, 他甚至难以找出发力点去思考。
也许是因为郁症还未消退, 让他的思维处于一个极度兴奋又癫狂的状态。
“看着我, 王滇。”梁烨的手掌覆在他的后颈上, 认真地注视着他的眼睛, “朕自始至终都对修仙没有念想, 也不在乎被灌的那些鬼东西, 朕要当大梁的皇帝,要让百姓吃饱饭不再颠沛流离,要杀了卞沧救下臣子,就这么简单,记住了吗?”
王滇混沌漂浮的心脏终于找到了一个锚点。
“记住了。”他慢慢地吐出了口浊气,“安汉郡的百姓还在等着灾粮,杀了卞沧。”
梁烨咧嘴一笑。
大雨滂沱,几匹快马冲进了雨里。
皇宫的西北角门。
守值的禁军警惕地看着飞奔而来的快马,执剑问道:“站住!宫门已闭!”
“卞大人亲印!急见太后娘娘!”马上的人拿出了枚私章,正是卞沧的亲印,对方拿着印章翻来覆去地看,似有犹豫,马上的人厉声道:“亲印在此,还不赶紧放行!耽误了正事你担待得起吗!?”
“是!”禁军一抬手,落锁的宫门被缓缓地打开,五六匹快马疾速而过。
半个时辰后,又一匹快马赶来,高声喊道:“卞大人私印失窃,任何人携私印前来杀无赦!”
守门的禁军登时大惊失色,“不好!”
然而为时已晚。
后宫太后寝殿中,卞云心在睡梦中被冰冷的匕首抵在了脖子上,在惊雷声中猛然惊醒。
闪电撕裂苍穹,露出了梁烨那双冰冷的眸子。
卞云心的尖叫声被捂进了嘴里。
梁烨抬起手里,一串钥匙哗啦落开,他沉声问道:“认识这串钥匙吗?”
卞云心愣了一下,然后拼命地摇头。
梁烨咧嘴笑得阴森恐怖,“那留着你就没什么用处了。”
卞云心感受着脖子上传来的剧痛,攥住他的手腕疯狂地点头,发出了几声呜咽。
“出声就杀了你。”梁烨扯了扯嘴角,松开了手。
卞云心捂着嘴惊恐地往角落里缩,用气声道:“我、我带你去。”
“这是王煦遂留下的。”大雨里,梁烨撑着伞走在长长的宫道上,笑道:“卞云心,这个名字你熟悉吗?”
卞云心被大雨淋得面色惨白,哆嗦着嘴唇张了张嘴,“不、不熟悉。”
“她女扮男装上了沙场,为什么非要戳穿她女子的身份?”梁烨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渺远。
卞云心整个人抖如筛糠,“我、我不想的,是卞大人——是卞沧逼我这样做的!烨儿,我真的不想害她的,可是她太聪明了,卞沧容不下她,我不这样做我也会死!烨儿,看在昔日的养育之情上,你就放过我吧!”
“再问你一件事。”梁烨转过头来笑着望向她,“朕八岁那年被人灌了一整瓶鹤顶红,娘娘可还记得是何人所为?”
卞云心膝盖一软,径直瘫软在了地上。
梁烨撑着伞居高临下地望着他,一字一句如毒蛇吐信阴冷黏腻,笑着问:“不记得了吗?还是说有难言之隐?”
卞云心惊恐地摇头,“你、你都想起来了?”
梁烨眉梢微动,“对啊,我都想起来了。”
他撑着伞微微俯身,将卞云心整个人都笼罩在了黑暗里,轻声细语道:“是你灌的……母后?”
卞云心拼命地摇头,“我是被他逼得,我不这样做他就会杀了我的……不是我,我不是故意的烨儿……我养了你这么些年,我也不忍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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