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些套话,皇帝例行夸人而已,虽然众人同王滇不对付,但也勉强认可,这姓王的的确脑子好使,干起活来不太要命。
“……温良谦恭……性顺柔淑……”
众人看着周围持刀着甲的士兵,心想这他娘的跟王滇哪有半个铜板的关系,而且后边那些词是封妃用的别以为混在里边他们听不出来!
前边辞藻华丽啰里吧嗦一大堆,恨不得将人夸得天上有地下无,连王滇都觉得不耐烦时,云福终于口干舌燥地读到了重点,“……朕心甚慰,兹特封王滇为丹阳王……予册予宝,咸使闻之……朕征战在外,太子年幼,特许丹阳王代行监国之权,朝中事宜,皆可定夺,钦哉!”
话音落,满殿寂静。
饶是王滇也愣了一下。
梁烨这厮信誓旦旦说的什么定情之地,他起先以为是他们“圆房”时的偏殿,结果愣是没找到一片纸,他不信邪,又依次去了碎雪园、御书房、寝殿、浴池、假山、荒殿里的小厨房甚至狗洞都被他和充恒扒了个遍,愣是没找到梁烨所说的圣旨,最后实在找不到,他和充恒去了御花园梁烨种番薯和青豆的地,眼看大臣们已经被请入宫中,最后翻遍了地,在西北角落的一棵半死不活的橘子树底下找到了梁烨的圣旨。
“这什么时候多了棵橘子树?”王滇当时拿着圣旨就匆忙往议事殿赶。
什么狗屁的定情之地,他连印象都没有。
“啊,主子刚给你下完蛊玩泥巴的时候种的。”充恒说着,见王滇面色古怪,改口道:“主子刚给你下完蛊给番薯和青豆除草的时候种的。”
虽然把番薯苗当成野草给拔了。
王滇拿着圣旨恨不得骂娘,定个屁的情,结仇还差不多。
——所以王滇甚至没来得及仔细看圣旨,但不出意外是要给他权力便宜行事。
只是王滇没想到梁烨给得权力这般大,异姓王监国,王滇觉得自己要是不谋反一下都对不起梁烨这般信任。
死一般的寂静过后,议事殿里便炸开了锅。
大梁自建国一来就没立过异姓王,尽管梁烨只是给王滇封了个二字王,不如一字王贵重,但那也是个实打实有封地的王爷,丹阳郡紧紧挨着大都,是第二繁华的大郡,这是生怕王滇不会起反心!
晏泽崔运还有卞沧三人面色难看地查看完圣旨上面的玉玺印记和暗纹,的确是梁烨亲自盖上的印,甚至册宝都准备得十分精美,完全不像是仓促准备……
泼天的权势富贵砸下来,王滇却没有半分欣喜,反而心底隐隐觉出了不安——以往常梁烨对他的猜忌和防备,别说两人只是睡了几次,就算是睡成千上百次,他也不可能如此信任自己,虽说如今形势危急,但梁烨绝对有什么别的算盘。
他到底想做什么?
王滇面容沉肃不辨喜怒,反倒更让众人觉得他深不可测,圣旨明晃晃地宣了下来,他们不得不捏着鼻子认下——就算不想认下,周围这些凶神恶煞的士兵和早就被控制的家眷也不容他们有异议。
只是这样一来,王滇是切切实实站在了众臣的对立面,将所有人都得罪了个彻底。
异姓王又怎么样?只要他现在不敢谋反,待梁烨活着回来,天长日久,总有叫他死无葬身之地的时候。
王滇拿着圣旨,看着跪在地上行礼的众臣,终于隐约明白了梁烨的用意。
若朕活着回来,你这摄政王便做到了头,你反是不反?
若你不反,你猜朕留你不留?
归根结底变成了一句——王滇,你信不信朕?
倘若王滇反了,那把龙椅就会是梁烨手里最牢固的绳索,王滇将永远都离不开大都的皇宫,做北梁的帝王;倘若王滇没反,梁烨便可以完全交付信任,给他最想要的“平等”和“尊重”,如此一来王滇又如何走得了?
泼天富贵权势做诱饵,不惜用江山为赌注,梁烨任性到了极点,却也彻底堵死了王滇的所有退路,无论是死是活,谁输谁赢,王滇都被他永远禁锢在了身边。
用江山,用权势,用情爱,用梁烨自己。
大概从王滇过了云水重新踏进北梁的第一步开始,梁烨就知道自己胜券在握了。
夜色深重,寂静空旷的议事大殿里,王滇坐在龙椅前的台阶上,垂着眼睛又将那道封王的圣旨看了一遍,字字句句都像极了梁烨的胜利宣言。
他已经懒得去深究梁烨往他绳子上编头发的别的含义,或许他真的只是想取结发之意,或许有意无意还掺杂了些别的心思和计谋,又或许早在很久以前梁烨便步步为营……但王滇就是没能沉得住气,狠得下心,折断梁烨的翅膀将人彻底独占。
他往后一倒,明黄的圣旨遮住了脸,两边的卷轴带着金帛滚落向两边。
玉阶冰冷刺骨,仰面躺在上面的人锦袍微抖,笑声逐渐变大,在空旷的殿中如痴似癫,带着酣畅淋漓的愉悦和痛快。
好你个梁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