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寰继续哭,整个人缩成了个白色的小绒球,还哭得一抖一抖的,死活听不进别人的话。
两个大人对这么个小东西束手无策,眼看梁寰这就快把自己给生生哭死过去,梁烨从外面喊来了毓英。
“陛下。”毓英恭敬行礼。
“别让他哭了。”梁烨扬了扬下巴。
“是。”毓英弯下腰,想去伸手碰他,结果梁寰跟脑袋后长了眼睛一样,飞快地躲开了她的手,连滚带爬地跑开躲到了柱子后面,警惕得盯着大殿中的人所有人。
还真是平等地害怕着每一个活人。
梁烨想起王滇信中的交代,眼皮狠狠的抽了抽——让这么个胆小如鼠的小玩意儿当太子,大梁约莫要完。
且不论梁寰在陌生的皇宫里如何艰难地应付着凶神恶煞叔和冷若冰霜的爹,王滇在南赵倒是过得悠闲舒适。
他拢着袖子笑眯眯地跟县里卖烧鹅和烤鸭的老板娘说着话,对方一把锃光瓦亮的刀舞得虎虎生风,“听公子的口音不像本地人,打北边过来的?”
“老板好眼力。”王滇闻着烤鸭的香味,笑道:“您在这儿干买卖干了不少时候吧?”
“嗐,得有小二十年了。”老板得意道:“别的不说,咱们庆沧县大大小小的事儿,你问我准没错。”
王滇跟他聊了好半晌,从庆沧县这两年的赋税徭役和科举改革一直聊到了东边巷子头上住的的李大娘家的狸猫下了几只花色各异的崽,街坊们一致认定崽子们有好几个爹。
王滇拎着烤鸭回府的时候正值晌午,庆沧的天气比大都要暖和不少,王滇甚至不用穿额外的披风,他优哉游哉的回了家,便听新来的几个家丁聚在一起唠嗑。
“听说东辰那边出了个很厉害的少年将军,短短一个月的时间,打过了云水不说,直逼楼烦王庭!”
“他娘的真是个人物,刚过了十六不到十七岁,战神转世吧。”
“要说这仗有意思,东辰和楼烦打了这么些年,头一回打到了那些鞑子的老窝,真痛快。”
“和咱们赵国又没什么关系。”有人叹气道:“虽说咱们新帝仁厚,但这赋税是一年比一年重,再这么下去真就难办了。”
“要我说——见过公子。”有人眼尖看到了王滇,赶忙行礼,其他人也都纷纷闭上了嘴,匆忙向王滇行礼。
“不必多礼。”王滇和气地摆摆手,将手里放烤鸭的纸袋子递给他们,笑道:“刚热乎的,拿去分了吃吧。”
“哎哟,多谢公子。”几个家丁都很高兴,毕竟他们都是普通的家丁,平时难得能吃顿肉。
王滇示意他们忙,在园子里慢慢地散着步,脑子里琢磨着事情,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宅院后门。
“公子,外面有人。”长盈忽然现身,凑近他低声道:“像是喝醉了酒。”
“这么冷的天再冻出毛病来。”王滇道:“咱们出去看看。”
长盈心底不太赞同,但这么些日子跟着王滇相处下来,他也摸清了这位主子的脾性,那真是顶和善的人,不过这种和善又跟他看多的和善不同,更像是有一套独属于自己的行为规则,许多善事在对方眼里不过是寻常之举,反而有些他以为无伤大雅的事,王滇却会有些不近人情甚至严苛。
有点怪,但却很让人喜欢。
毕竟王滇十分尊重他们,这样的主子打着灯笼都难找,有时候他甚至觉得,就算王滇哪天没这般有钱了,他也愿意跟着。
后院的门打开,台阶上委顿着个书生郎,醉醺醺地抱着酒坛子,含混不清地嘟囔着脏话。
“醒醒。”长盈没敢让王滇近对方的身,自己过去拍了拍对方的脸。
“梁贼误我!”对方大着舌头骂道:“都是群……见利忘义……蝇营狗苟的小人!哈……说什么傲骨不折,狗皇帝给你们官位一个个不还是上赶着!小人!”
王滇揣着袖子在旁边看,忽然觉得对方有些眼熟,他从纷繁的记忆里抓住了某个极快的片段:他和祁明进门,险些被人撞到,对方还穿着国子监的校服,刘策喊他——“楚意远?”
王滇不太确定地出声。
谁知对方猛地直起身子看向他,警惕又戒备道:“叫你爷爷作甚?!”
“……”王滇不动声色道:“你为何会在南赵?”
“自然是……另投明主!”楚庚愤愤的拍在冰冷的石阶上,怒道:“梁烨这个昏君不识人!出那什么破题……若不这般迂腐固化,那状元之位必定只能是我!……选拔官员却不问治国之策,活该北梁穷途末路!”
王滇仔细回忆了一下今科中榜的进士名单,确实没有姓楚的,又想起刘策说他表弟性格桀骜自命清高,大抵说得就是对方。
他颇有些兴趣地看着对方,“那依阁下高见,怎么才能不让北梁完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