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书令崔运更实在,“华东郡咱们大梁还有块地被东辰占着,不如趁此机会让他们吐出来。”
一说这个几个老头子顿时就来劲了,慷慨陈词使上了一肚子阴谋诡计,恨不得扒下东辰一层皮。
祁明站在角落里欲哭无泪的开口,“诸位大人,咱们国库的余钱有限,不如咱们还是只考虑不打仗的事情。”
“良机千载难逢,如何能错过?”有人拍桌子道:“说什么也要把河东郡的那块地抢回来,虽然只是四个县,但每年能生的银子加起来不比大都少,咱们好几个金矿都在那里,当初崔语娴卖国求荣,咱们如何能再忍辱负重!”
梁烨开口道:“河东郡的事情还不到时候,申尧不是傻子,一个申玥俪不会让他还地。”
说到底他们不过是将罪名按到申玥俪头上拿刺杀谋反来做筹码,有理有据堵住东辰的嘴,没办法开口让北梁出兵,顺便捞点银子,但要是要申尧还地,十个申玥俪申尧都不会干。
祁明赞同地点头,硬着头皮开口道:“户部的银子已经见底,国库全仰仗陛下的私库贴补,这实在不是长久之计,还烦请诸位大人尽快想办法,如何生钱才是要紧事。”
要钱多,无非就是加重赋税,可问题是老百姓都快活不下去了,他们要钱就是为了赈灾让百姓熬过这个冬天,加重赋税简直就是恶性循环。
议事殿中再次沉寂了下来。
正当此时,议事殿外忽然传来了充恒的声音:“主子,属下有要事禀报。”
议事殿的门打开又合上,梁烨淡淡地看了充恒一眼,“朕在议事。”
“属下知罪。”充恒赶忙跪下认错,梁烨定下的规矩就是议事殿议事不得打扰,但此事实在紧要,他转头向后面招了一下手,两个暗卫压着个鼻青脸肿的中年人上来。
对方哭得一脸鼻涕眼泪,看见梁烨腿顿时更软了,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浑身抖得像是筛子,连句完整的话都吓得说不出来。
梁烨漫不经心地瞥了他一眼,“谁?”
跪在地上人呜呜地哭,开始哆嗦着砰砰磕头。
梁烨眼底的不耐一闪而过,充恒见状赶忙道:“主子,此人是今天我们在王滇府邸抓到的,鬼鬼祟祟地揣着什么东西往外跑,暗卫便将其拿下,经他交代,他这些日子一直藏在宅子的一处密室里,那密室极其荫庇,我们搜府时并未发现。”
梁烨沉默了片刻,“王滇在府中藏这么个人作甚?”
胆子比老鼠都小。
充恒踹了那人一脚,没好气道:“面前这位就是子煜大人,还不赶紧把王滇给你的东西交出来!”
那早已吓破胆的大夫哆嗦着手从腰间拿出了封皱巴巴的信封,上气不接下气道:“这、这是王公子……让、让小人随身带着……的……要是被人、被人抓抓抓住,只有交给……子、子子煜大人才、才——”
梁烨不耐烦地一把夺过了那封信。
信封皱得厉害,上面的墨迹早已干涸,显然已经写了不少时候,他拆信的时候,便听见充恒在旁边道:“据此人交代,王滇是个半个多月之前将信交给的他,嘱咐他只有这月十六才能出那密室,王滇找此人来是为了救个将死之人,根据他的描述,属下着人画了画像……”
梁烨瞥了一眼信封上“子煜亲启”四个大字,熟悉的字迹让他无意识愉悦地挑了一下眉毛,里面厚厚一摞信纸沉甸甸很有分量,他嗤笑了一声,拿出了那摞信纸展开。
然后充恒和周围众人就看见陛下原本噙着笑的嘴角逐渐拉平缓缓下压,好不容易有点笑意的眸子变得黑沉骇人,周身的气息比大梁腊月的冰雪还要冷上几分。
厚厚的几十张信纸,信的开头甚至都没称呼,只有一行漂亮的标题,甚至带着王滇说过的书名号:《关于户部尚书交接详细事宜》。
简单粗暴表明意思。
梁烨不死心往后翻。
《王氏商队五年发展规划》,附:关于船队相关事项请酌情考虑,不宜激进,河西船队详见第十七页。
《十载山资金投入情况和盈利分析及计划书》、《长运、明云、三生酒楼信息网说明》……
《皇宫暗线组织人员情况》附:还望能尽其用,错在王滇,勿滥杀无辜。
《已盈利项目表及可流动银钱》注:国库告急时可取用。
《本人薪资表》注:臣带走的银钱全是自己的薪资本金赚的,私产属个人隐私,不便说明。
…………
几十页纸,密密麻麻,条分缕析,大到各处产业分布和规划如何填充国库,小到梁烨给他的每块银子花在了什么地方,甚至连他如何瞒过暗卫从宫中逃出,给梁寰请了哪些先生,读了多少书,和崔琦如何达成了什么协议……事无巨细全都交代地清清楚楚。
最后十来页纸,写着他认为的对梁国如今现状可救急的方法,包括从前他们争执不下的点,王滇甚至仔细地思考改善列了如何实施。
‘……此不过臣一家之言,望陛下酌情考虑。王滇。’
梁烨不死心地再翻,然后什么都没有。
几十页纸,王滇不知道写了多久,然而一字一句,全都是在谈论公事,将所有事情都安排得井井有条,甚至考虑到了梁寰和宫中的宫女太监,除了“陛下”二字,再没有一个字关于梁烨。
最亲昵的竟然是信封上“子煜亲启”四个字。
梁烨站在议事殿前,目之所及是巍峨浩荡的皇宫和望不到尽头的繁华大都,手中的信纸厚而重,却又轻飘飘的。
好像什么都没有拿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