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睢却愈觉惭愧心虚:“我……”
容兆不再与他废话,直接释剑,身后众弟子跟上。
对面之人显然不是他们对手,池睢也无心应战,勉强接了容兆三招,一路后撤,顷刻之间已被元巳仙宗众杀出了一条血路。
池睢见势如此,一咬牙,下令:“让他们进去!”
容兆瞥他一眼,一句话未再说,率众径直往紫霄山去。
池睢仰头,望向夜色下消失远去的背影,终于后悔莫及。
紫霄山上下此刻灯火通明,容兆带的这一队人最先到达这里。
大乘期修士的灵力攻击似雷暴,轰然倾下,容兆跃起身,一剑斩出,绝强剑意对冲而上。
他看到出现在山间栈道上的陈启,明知自己修为不及,却没有犹豫地持剑飞身而上,迎击上去。
汴城。
入夜时分,乌见浒只带了几名亲信侍从,出现在此。
萧檀听闻禀报,当即赶来他落脚的驿馆,说起眼下元巳仙宗内部情形。乌见浒却无心听,只道:“说这些无用,云泽少君已率众回宗,之后之势必会再起变化。”
“他总得顾及他师尊和那几位门中长老,想必不敢轻举妄动。”萧檀皱眉道。
乌见浒意味不明地扯了扯唇角,没有说。
容兆最不在意的,便是他那位师尊。
只怕他根本等不到明日。
见他神情莫测,萧檀问:“乌宗主才出秘境,特地赶来汴城这里,是来做什么的?”
“无可奉告。”乌见浒说得直接。
萧檀面色微变——一如玄真所言,面前这人,根本不可信。
乌见浒懒得与他说:“无事你回去吧。”
“但是——”
“还有事?”乌见浒事不关己地抬眸。
对上他满是不耐的眼,萧檀用力一握拳,生生忍住,告退了。
将人打发走,片刻,有他的侍从进来,送上手中之物:“宗主,这是第九十九枚。”
乌见浒接过,随手抹开封印,释出。
叶状的白玉,仙气萦绕于其上,嵌在纳盒之中。
当日他自川溪岛战神的棺椁中得到的这方纳盒,其实是一件探识灵器,助他识别收集眼前这样的叶状白玉。
白玉共一百枚,分散四方,有的藏于荒漠深处,有的深埋海底万丈,也有的,镇于各地宗门的灵脉之下至深处,不见天日。
若非如今仙盟被他搅得天翻地覆,他也无法安排自己亲信入各大宗门,收集这些白玉。
“还差最后一枚?你们可有头绪?”乌见浒问。
侍从道:“应该不在东大陆,南地那些宗门我们也借着各种名义进去探查过,能找到的都到手了,最后一枚究竟埋在那里,确实不好说。”
乌见浒垂眸看向手中冷玉,深思片刻,吩咐:“先再四处找找。”
紫霄山中,容兆举剑于身前,腕上红线正不断灼烫闪烁,催动上炁剑法,带起身体里灵力逼向云泽剑,一遍一遍自剑柄流转至剑尖,剑在手中急速旋转,已如幻影。
他遽然睁眼,剑意斩出,如排山倒海倾轧而下,风浪过境,转瞬间碾碎陈启释出的攻击。
对方似不可置信,也跃身而起,大乘期修士的威压全开,掌间灵力暴击而下,却在对上云泽剑剑意时,又一次在推拉冲撞后被绞散。
容兆无意与他多纠缠,寻准时机瞬移至他身后,一掌猛击在他后背。
陈启身形剧烈一颤,容兆的第二掌业已击出,他喷出大口黑血,大张开嘴,如当日天恩祭台上那天罗宗修士一般,翻起白瞳,硕大蛊虫自他嘴里爬出。
下方之人看到这一幕,无不骇然。
陈启却已人事不知,跌落下去。
容兆不再管他,执剑飞身往紫霄殿中去。
夜半。
乌见浒正入定,外边送来元巳仙宗那头的消息。
他睁开眼,淡淡“嗯”了声,并不放在心上。
“萧大皇子派人来问,是否要派人前去元巳仙宗增援?”禀事之人问。
“现在去?”乌见浒嗤笑,“巡卫所还留了上万人在外阻挡,等他们解决这些人赶到元巳仙宗,黄花菜都凉了。”
“那……”
“随便吧,让他自己做决定,不用问我。”乌见浒这态度,根本全不在意谁赢谁输、最后结果如何。
人离开,他继续入定,却有些心绪不宁。
眼前不时浮现的,全是那日出秘境之际,与容兆对话的种种。
明知道一定会走到这一步,是他自己的选择,真正到来时,又不觉痛快,他可能远没有自以为的潇洒。
只是容兆比他想象中更决绝,说到此为止便到此为止,说结束便真正结束,连发带也换了回来,不再给他留任何念想。
可惜他选的路注定只能一人走,即便是道侣也无法同行。
他却贪心不足,总还想多贪恋一点人间温暖。
道心愈发不稳时,识海中忽然冒出一个声音,是入秘境前的那夜,容兆坐于他身后马背上,说出的那句他没有听清楚的话。
那时容兆说的是:“乌见浒,你为何没来元巳仙宗?”
从模糊到清晰,一声一声在他识海中回荡。
乌见浒睁开眼,识海里的声音却未消失,不断重复,仿如梦魇。
从前的一句戏言,原来容兆当了真。
窗外夜色浓稠似墨,藏下了所有暗潮涌动。
他凝视许久,飞身而出,往元巳仙宗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