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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兆停步门边,一时恍然。
乌见浒过来:“傻了?”
“……什么时辰了?”
“还早,这里风大,衣裳都未穿好,先进去。”乌见浒已将他打横抱起,回去屋中。
倒回榻上,容兆盯着面前欺身下来的人,搭在他肩上的手微微收紧。
不用叫出名字,只一个眼神间的对视,便都了然。他们又入了那幻境里,这一次却清楚知晓自己是谁,对方又是谁。
“你昨夜睡得很好。”乌见浒开口。
容兆无言看着他,却难说清,到底是期望见到梦里人,还是眼前这个实实在在的乌见浒。
“真傻了?”
银色发带垂下乌见浒肩侧,容兆手滑下去,连同他一缕发丝一起卷起,在指间绕了两圈:“为何又进了这里?”
“不知道,”乌见浒弯唇,“醒来就在这了,或许与我们昨日碰上的那些琉璃螭有关,不也挺好?这里多清净。”
容兆偏头,望向窗外,云淡天清,似幻似真。
同一个幻境重复进入,他之前从未经历过,且是这样毫无预兆的。
“等九个月后秘境重开,这里的幻境自然会破。”乌见浒道。
容兆的目光落回他:“你不担心?”
“担心什么?”
容兆又噤声,视线自上而下地逡巡过他的眼:“……算了。”
问也没意义,几个月后,自会见分晓。
他推了推乌见浒坐起身:“一会儿去外头走走。”
简单梳洗后穿戴整齐,容兆看着镜中自己稍显苍白的脸,半晌没动。
乌见浒自后揽住他的腰:“看什么?”
“没什么。”容兆淡道,不知该怎么说。从方才睁眼到现在,他总有种微妙的不适感。或许因为是清醒着进入这幻境里,却被属于幻境中人的神思侵扰,那个人——战神的那位道侣,心头似有萦绕不去的烦愁,被他感知到,却不明所以。
乌见浒盯着镜中他的眼片刻:“已然这样了,高兴点。”
“你哪里看出我不高兴?”容兆问。
无论如何,能重回这幻境里,只当再梦一样。
乌见浒笑笑:“那就是高兴,现在出门?”
容兆敛回心神,便不再想。
“走吧。”
出了小院,走下一段长了青苔的石阶,便是崖边栈道,藏于山间飞瀑后。
容兆停步栈道上,伸出手,冰凉水花溅上指尖,眉梢、眼睫也感受到些微凉意。
从前日日得见、稀松平常的一幕,如今再见,也叫人怀念。
乌见浒看着他:“好玩吗?”
容兆指尖升起一缕剑气,挑开水花四溅上乌见浒的脸。
乌见浒拉他入怀,鼻尖相贴时蹭过去,带着沁凉湿意贴近他。
容兆笑着撇过脸躲开,一抬手,更多的水花飞溅向他们。
看他当真玩上瘾了,乌见浒将人揽过,带着他飞身而起,径直往后山去。
落地后容兆终于收敛玩笑心思,四下望去,山川溪水,皆是从前模样。
久违了的。
凝眸看了片刻,他先一步走向下方峡谷。
乌见浒停步山丘上,看着容兆的背影走入天光最炽处,斑驳光晕模糊一片,让他错觉那个人将在眼前消失。
他下意识脱口而出:“容兆!”
容兆回头。
目光交汇时,乌见浒无端松了口气,大步跟上去:“去哪?”
容兆抽出云泽剑:“练剑,要不要?”
“现在?
“嗯,”容兆点头,“既然进来了这里,何必浪费机会,九个月足够了。”
“现在愿意与我合剑?”乌见浒故意问。
“便宜你了。”容兆道。
乌见浒便也释剑:“开始吧。”
剑意嗡鸣,一触即发。
乌见浒旋身而起,手中长剑凌空刺出,剑意似游龙,急遽冲向前。
明知容兆能轻松接住,却在下一息即将撞上去时,他心神莫名一紧。眼前浮起方才那一刻,天光下容兆逐渐远去消失的背影,盘桓于神识中挥之不去。
他皱了皱眉,默念剑诀,挑剑斩出,勉力稳住道心。
“乌见浒,你也别走神。”
容兆的声音响起,剑意已跟随而至,乌见浒拉回神思,压下心头波澜,提剑相迎。
【栖风宿雨、留云借月……】
一句句的剑诀于虚空显现,都是他们各自琢磨过无数遍的,今日真正有了放手一试的机会。
几乎不需要交流,一个眼神便能懂彼此的意思,他俩从来有这样的默契。
转眼一日——
剑波呈浪,四散漫溢,惊起谷中风啸长鸣。
乌见浒又一剑挑出,耳畔蓦地响起声音“杀了他”,混沌一片,转瞬随风逝去,几如他的错觉。
但在方才那一瞬,他的识海中确实了生出一丝乱象,释出的剑招差一点就变了,最后关头被他生生按下了几要出手的杀招。
意识到不对,他果断收剑,停下。
容兆飞身过来:“怎么?”
乌见浒摇了摇头:“不练了,过两日再正式开始吧。”
容兆看看天色已晚,他们竟已练了一整日,便也作罢。
今日不说乌见浒,他自己也颇不在状态,只当练练手算了。
“那回去吧。”
他转身先走,被身后伸过来的手拉住。
容兆回头看去,眼神疑惑。
“你——”
同时开口,又一起停住。
容兆轻抬下巴:“走了。”
乌见浒松开手,跟上去,想着刚那个莫名其妙冒出来的声音,不觉拧眉,尤其是,他还差一点被影响了。
容兆若有所觉,再次回头。
乌见浒按下心头神思,冲他笑了笑,不再想。
回去时,他们绕去山溪旁,挖出了埋在这里的两坛尚未开封的桃露。
“果然还在这。”
乌见浒拎起酒坛,拍去上头沾到的尘土,高兴道:“还以为这两坛酒再也喝不上了。”
容兆心念微动,结契那日种种仍历历在目,那时乌见浒说的,以后每年都埋一坛桃露,他也答应了。
可惜他们一连埋了三年,却没有了之后。
桃露不难酿,出了这幻境却再酿不出一样味道的酒,变的无非是他们的心境。
乌见浒直接开坛,送至容兆面前让他嗅了嗅,酒香馥郁,弥漫四溢。
“如何?”
容兆点头:“应该是好酒。”
“肯定是。”
回到小院已然入夜,乌见浒进屋将酒倒进葫芦,再出来却没在院中看到容兆。
他回身望去,容兆上了屋顶,正安静坐于那里看月。
春山夜月、花影浮动,几幽暗香。
乌见浒无声凝着他,片刻,飞身而上。
容兆转头,落过来的眼波里淌过流霜:“酒呢?”
乌见浒递给他先尝。
容兆接过,拔起葫芦嘴,嗅着鼻尖更浓郁的酒香,送至嘴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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